一、偷食禁果
《舊約》裏麵說上帝創造完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以後,把他們帶到伊甸園裏麵居住。他 指著其中一棵樹對人類說:“園子裏任何樹上的果實你們都可以吃,唯獨這可智慧之樹(或稱‘善惡之樹’)上的果實你們吃不得,吃了你們就會分辨善惡,從此陷 入痛苦之中。”亞當和夏娃謹遵上帝的教誨,不去吃智慧之樹上的果實,在伊甸園裏無憂無慮的度過了一段的幸福時光。直到某一天,亞當正在睡覺時,夏娃碰見一 條蛇,蛇引誘夏娃去吃智慧之樹上的果實。夏娃嚐完以後,覺得這果子甘美無比,又摘了一顆給亞當吃。二人吃完智慧之樹的果實,立刻有了智慧,看見彼此赤身裸 體的樣子覺得十分羞愧,就用無花果樹的葉子遮住了私處。當上帝來看亞當和夏娃時,他們害怕被上帝看見自己的裸體,就躲到樹叢後麵了。因此,上帝知道人類已 經吃了智慧之樹的果實,勃然大怒。他把亞當和夏娃逐出伊甸園,並詛咒引誘女人的蛇與女人互相為恨,蛇從此要用腹部在地上爬行(原始的蛇是有翅膀的),女人 走路必踩到蛇的脖子,蛇必咬女人的腳踝;又詛咒女人注定要承受懷孕和分娩的痛苦;男人要在太陽底下耕作流汗。把人逐出伊甸園以後,上帝又想到伊甸園裏有一 顆生命之樹,吃了它的果實將長生不死,為了防止人類回來偷吃生命之樹的果實,上帝設下旋轉的火焰之劍,並派遣天使在此看守。
亞當、夏娃和蛇
猶 太教和基督教用這個故事來解釋人類受難的起源,認為每個人都從亞當、夏娃那裏繼承了原罪,終生都要為此受苦受難。原罪說是一個特別令人厭惡的偽論,因為它 把每個人預設成有罪的,並要求他一輩子生活在愧疚的重壓下。認為智慧令人痛苦,智慧是一件罪惡的事情,這是一種高度哲學化的觀念,隻有那些高級知識分子 (且懷著極端的悲觀主義)才會產生這種想法。可以猜想這個故事早先擁有更加接近民俗思維的版本,隻是後來才被猶太教理論家們改裝成一個宗教寓言。
二、失去永生的神話
在 伊甸園的故事中,我們看到生命之樹默默的處於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起先上帝隻禁止人類去吃智慧之樹的果實,卻沒有特別談到生命之樹,更沒有禁止人類去吃它 的果子。要是亞當和夏娃在吃智慧之樹的果實之前,先吃到生命之樹的果實,人類就可以獲得不老不死的神力,這是一件多麽令人向往的事情。又或者他們隻要不吃 智慧之樹的果實,就能永遠住在伊甸園裏,那麽早晚有一天也會吃到生命之樹的果實。等到人類偷吃了智慧之樹的果實以後,上帝才想到要防止人類再吃生命之樹的 果實,由此可知智慧和永生二者不可兼得。
追求永生不死是人類的普遍理想,每個民族都有神話解釋人類本來是永生的,或者可以獲得永生的特權,卻因祖先一次錯誤的選擇終究落入必死的宿命之中。《古事記》和《日本書紀》記載:
太 陽女神天照派她的孫子邇邇藝命來到凡間統治葦原中國。邇邇藝命在凡間遇上了一個美麗的女神木花之佐久夜比賣,又名“木花開耶姬”,是群山之神大山津見的女 兒。於是,邇邇藝命前來向大山津見提親。大山津見看邇邇藝命是天孫,身份何其顯貴,怎麽會不同意了,不僅立刻答應把木花開耶姬嫁給天孫,還把木花開耶姬的 姐姐,長女石長比賣(或曰“磐長姬”)也一並嫁給他。可是等到兩位新娘送到邇邇藝命的宮殿中,邇邇藝命第一眼看見石長比賣,發現她長得很醜,和天姿國色的 妹妹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就把木花開耶姬留下來,把磐長姬送還回去了。大山津見受到了侮辱,他責備邇邇藝命說:“我把兩個女兒都嫁給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假如 你和磐長姬生子,那孩子便會如磐石一樣長存;假如你和木花開耶姬生下孩子,那孩子卻隻能如同木花一樣繁榮一時。”
從磐長姬和木花開耶姬的名 字我們就能清楚的分辨出,前者象征著堅定長存的磐石,後者則象征著榮盛而衰的木花。邇邇藝命因為貪戀美色,不解大山津見的美意,導致他的子子孫孫都不可能 得到永生。但是反過來想,磐石雖能長處,卻不能繁衍,木花雖會凋零,卻生生不息,後者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延續了生命,又何嚐需要遺憾呢?
木花開耶姬
另 有一個原始部落的神話則說,古時候某日天上掉下來了一塊石頭,地上的人看見了,覺得這東西又不能吃,所以沒人去撿。接著天上又掉下來了一根香蕉,人便立刻 跑去撿來吃。其實這時天神給人類的一次測試,人類隻見眼前小利,去撿能吃的香蕉,而不要堅定長存的石頭,所以人及其子孫不得永生,而像(香蕉代表的)植物 一樣雖能生生不息,卻注定會死亡。
三、遭到誣陷的蛇
有些神話把人類失去永生神力歸咎為人 類自身目光短淺,另外一些神話則把錯誤推到動物的身上。納馬誇人和或霍屯都人傳說,古時候,月亮派兔子去向人類傳達一個消息:“就像我虧損了以後,還會複 圓;人類死後也會重生。”但是兔子的性格毛毛躁躁的,當它跑到人類麵前時,卻把話說反了:“月亮跟你們說:‘就像我虧損後不會複圓;人類死後也不會重 生。’”人類相信了這個錯誤的消息,真的變成死了以後再也不會複活了。對這個故事一個有趣的補充是,月亮對兔子的失誤很惱怒,用一根棍子砸在它的臉上,結 果把它的嘴唇打裂了,兔子則狠狠的抓傷了月亮的臉,然後逃走了。所以直到今天我們還可以看見兔子的裂唇和月亮上的陰影。
也有很多民族把錯誤 歸咎到了蛇身上。蘇美爾史詩《吉爾伽美什》中,國王吉爾伽美什因為看到自己的好友恩奇杜死去,感受到死亡的恐怖,所以到世界盡頭去尋訪第一個獲得永生的人 類烏特拿什提姆。在後者的指引下,吉爾伽美什最終找到了可以使人永生不死的仙草。在回國的路上,一次吉爾伽美什到河裏沐浴,把衣服和仙草放在河邊,一條蛇 過來偷偷吃掉了仙草,所以之後世世代代的蛇類都獲得了蛻皮重生的神力。當吉爾伽美什回到岸上時,蛇已經逃走了,隻留下脫落的蛇皮。這位英雄隻能無比遺憾的 把世界上第一張蛇退下來的皮帶回國供奉起來。
越南一則神話說,神派使者來凡間對人和蛇說:“當人老了以後,他們就會褪掉皮膚重獲青春;當蛇 進入暮年以後,它們就必然死亡。”蛇類聽見這個消息自然很不高興,它們將神的使者圍起來,對他說:“你要把話重新說一遍,還要反過來說,否者我們就用毒牙 咬你。”神使嚇壞了,不得不照蛇的吩咐重新宣布:“當人老了以後,他們就必然會死去;當蛇進入暮年以後,它們能夠蛻皮重生。”
瑪雅人的銜尾蛇圖樣,蛇在原始文化中象征重生、循環以及混沌
蛻皮是一種奇特的自然現象,原始人看到蛇能夠蛻皮,不免天真的想象因為蛻皮,蛇可以獲得新生。這種特質簡直令人類的祖先各種羨慕嫉妒恨,所以他們編織了這些神話來誣蔑蛇,把它說成是竊奪人類永生特權的小偷。
四、重述伊甸園的故事
伊 甸園裏的智慧之樹和生命之樹是兩個對立的存在,從直覺的思維看起來,這種對立很不合適,因為大多數人首先想到和生命對立的都是死亡。如果我們把智慧之樹想 成死亡之樹,那上帝對亞當和夏娃說的一番話就合情合理了。上帝對亞當和夏娃說:“園子裏所有樹上的果實你們都可以吃,唯獨這顆死亡之樹上的果實吃不得,因 為它的果子有毒,如果你們吃了就會死亡(當然,這種死亡不是立刻發生的,而是要等到很久以後)。”
同時,上帝通過“園子裏任何樹上的果實你 們都可以吃”一語含蓄的鼓勵亞當和夏娃去吃生命之樹上的果實。但是亞當和夏娃沒有聽明白這番話,倒是被蛇領悟了。因此蛇就十分妒忌,心想為什麽上帝不對我 們或者其它動物說這番話,唯獨對人類說,顯然是因為神偏愛人類,所以蛇就誘惑夏娃和亞當去吃死亡之樹上的果實。既然人吃了死亡之樹上的果實,就注定必死的 命運,再也不可能獲得永恒的生命。但是蛇的命運呢?《舊約》裏沒有交代它到底有沒有吃到生命之樹上的果實,但想來肯定是吃到了,否則後世的蛇類又怎麽能蛻 皮重生呢?
參考:
安萬呂《古事記》
舎人親王等《日本書紀》
佚名《吉爾伽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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