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嫿：兩情難相知（十四）

第十四章

這場暴風驟雨來自四麵八方，又急又大，周盈盈爸爸猝不及防，無處躲藏。

周盈盈奶奶等兒媳婦的病情出來，聽到沒有大問題，倒是長籲了一口氣。幸虧兒媳婦沒事，事情沒有朝更壞的方向發展，否則全城都要看他們周家的笑話了。

周奶奶跟著周盈盈爺爺兩個從白手起家到創立這片家業。他們是趕上了祖國建設的好時機，抓住了好機會。過上了上一輩不敢想象的奢華生活，可光鮮背後的艱辛也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成就一番事業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若要擊毀卻是瞬間的事情，猶如搭建房子和拆毀房子一般。

他們周家這四十年和改革開放一起成長起來，累積人脈和信譽口碑都不容易，他們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不敢有半點差池。

兒子媳婦感情不太好，周奶奶一直都心知肚明。可是相對於老一代見幾麵就結婚的情況，他們還算有感情基礎，畢竟是同學，周盈盈也是他們你情我願的情況下有的。

兒子心懷不滿和不甘，她也理解，當年媳婦進門的方式的確不夠光明正大。但和媳婦及她一家相處二十年，周奶奶發現：他們雖然的確文化程度不高，卻通情達理，懂得謙讓。媳婦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做錯，還特別吃苦耐勞。這方麵而言，他們結的親家是非常好的。

盛世裏各行各業從無到有飛速崛起的事情屢見不鮮，但是家裏各種關係的相互拆台和爭搶也時有耳聞，像他們家這般齊心合力、各司其職、和睦相處也是難得一見，他們家的名聲也因此非常好。生意自然也是乘風借勢，扶搖直上。這是周奶奶心底不外傳的事業成功秘訣之一。

周爺爺過世後周爸在外亂來，周奶奶警告了幾次。但那時的周爸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兒媳婦又對此不聞不問。周奶奶也隻好由著他去，或許他玩夠了就回來了，隻要動靜不是太大就行。

周爸倒好，越玩心越大，居然還抱了個孩子回來，看得周奶奶喜憂參半。人丁興旺是每一個老輩人的期望，周奶奶他們還曾經三令五申催過周爸周媽他們趁年輕多生幾個，可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周爸除了漫不經心地應聲並沒有實際的下文。可這不該生的孩子倒是生出來了，還興高采烈地抱過來給周奶奶看。

周奶奶也隻有封大紅包安撫孩子媽的心，希望她可以看在錢的分上，繼續保持沉默的現狀。另外她也去試探了兒媳婦的口風，同是女人，她自然懂得兒媳婦的不忿和怨氣，但兒媳婦終究沒有爆發也算是識大體顧了大局。

原以為至少可以這樣暫時相安無事，卻不料太奶奶壽宴上的突發狀況把她一廂情願的和平相處、互不幹擾的願望摔得粉碎。

周奶奶又驚又氣又恨，她猜想這肯定是那女人自己膽大妄為。可是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去找女人責罵，聯想到因此對整個家庭和企業的負麵影響，周奶奶更有功虧一簣的感覺，便將萬般火氣發在周爸身上。

這部分雨大且狂烈，周爸除了無聲地領受，不敢有半句言語。

周爸唯一的將功補過機會就是頻頻去探望周媽。周媽的身體狀況也和情緒一樣，反反複複起伏不定。醫生一直說是小事，可身體各項指標卻沒有回到正常指數，外加周奶奶的強烈要求，周媽就一直待在醫院裏。

這對周爸來說，是種難以承受地折磨。

本來若是回家了，兩夫妻談起話來也方便。可是在醫院，護士、醫生人來人往不說，還有不斷來探望的親朋好友。周爸每分鍾都得緊張地套著麵具，還要應付有些不懷好意的詢問，關於周媽發病當日的情況，有的不知真好奇還是假好奇：“那天那孩子到底誰的呀？真的很可愛，很像你們家人！”

周媽平息下去的血壓給激得無限上升，周爸仿佛蟲子飛進了喉嚨，沒法子吐出來，可吞進去更加難受。

要是沒有探望的客人，醫生、護士的查房之類的也結束了，兩夫妻無言坐著，氣氛也是極其難堪。

周媽一語不發躺在病床上木雕般長時間看窗外，周爸則低頭一旁坐著，仿如做錯事的孩子，事實上也是做錯事的大人。

那種時刻對周爸來說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隻是後來等周媽終於開口對他說話了，周爸才意識到，如果可以選擇，他迫切希望可以回到周媽的沉默裏去。

周媽的口氣有氣無力的，但話語卻是鏗鏘有力的，字字都是大冰雹砸在周爸的頭上：“事已至此，那個孩子也塞不回去，那個女人也不會輕易放手！你看這樣好嗎？過完元宵節，我和盈盈一道去美國，你想幹、愛幹什麽都好。麻煩你看在這多年的夫妻分上，還有盈盈的麵子，把我們該得的劃給我們吧！”

周爸預料周媽肯定會有爆發，卻沒有想到會以這種形式。

周媽這是要以退為進，還是真的要全然抽身？他一下子揣摩不清楚，但這個時候要鬧分家，絕對不是件好事情。

周家太奶奶九十大壽就差占了報紙頭條的整個版麵，幾乎是他們城裏頭麵人物人人皆知的事情。當時邀請賓客之多也是他們家史無前例的，想著借太奶奶福氣，生意更上一層樓，周爸對當時周媽的做法大力支持。

周媽當時一門心思對外宣示自己的主權，穩固自己的地位，也期望大張旗鼓。沒料到那女人的一個小動作，所有功績煙消雲散。還讓他們騎虎難下，後悔不迭。

不曉得多少競爭對手在虎視眈眈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周奶奶在訓斥周爸的時候已經把這件事的利弊誇大地分析得清清楚楚。若是周媽這個關鍵時刻要去美國，還開始正式分家產，等於他們自己分崩離析。外麵再一進攻，頃刻間他們的城樓就隻有拱手相讓的份。

周爸歎口氣：“你都四十歲的人了，怎麽還和當年一樣不懂事？”

他想起早年的克林頓拉鏈門事件，彪悍的希拉裏選擇的也是和夫君共同進退。

怪不得說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周爸心底怨老婆，委屈隱忍了半世，這個時候卻這般糊塗。

周媽的聲音依然是微弱的，她看了一眼周爸，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流出滴落在枕頭：“我就是覺得當年太不懂事了，所以現在想著糾正過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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