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嫿的天空
心素若簡 人淡如菊
第五十八章
從徐雅那天透漏消息開始，老萬的心就開始有些七七八八上上下下的，可是又覺得冒然去找王真問不是很合適，或者再找王真姐姐探聽一下情況。老萬猶猶豫豫地想著怎樣實施合適。王真姐姐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她先急切地問老萬太太和女兒回美國沒有。得到確定沒回的答案之後，長舒了一口氣：“那她們可以幫忙帶小乖回去嗎？”
老萬一愣：“估計沒問題吧，我和女兒聯係一下，太太要晚些再回來！”
姐姐一聽，趕緊稱謝，再細細地和老萬講清楚王真他們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發展：“離了，終於離了，手續也辦好了。趙力終於得償心願了，可憐他媽回國後就病著了，再可憐的就是我妹，這一來一去，大半生都過去了，最好的年華也沒了……”
老萬靜靜地聽著，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接話合適。姐姐倒也不拿老萬當外人，自顧自繼續說著：“我妹也四十歲了，別人這個時候都是家庭穩定，孩子大了，你看她倒好，給趙力耽誤得，唉，我真地是恨死趙力了，真是過份啊！萬大哥，麻煩你多關心一下小真啊，我真地是擔心她想不開呀……”
老萬很努力地堆砌著措詞：“趙力的處境也是蠻讓人同情，他心底肯定是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的！”
“說得他那麽無辜，他真地是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嗎？”姐姐憤憤不平地打斷：“他拖到三十多歲才結婚，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問題，還是把我妹拉下水了！”
老萬歎了一口氣：“有的事情，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呀！不是有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同理，我們也不知魚之苦啊！”
“那倒也是，不過，萬大哥，你看看周圍有合適的人選嗎？幫小真留意一下。”姐姐話鋒一轉：“我家妹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主動的，我真擔心，她這一生啊就這樣過了！”
老萬的心竟然也被姐姐的話刺得疼，王真那個柔柔弱弱與世無爭善良大度的女子，為什麽命運卻是如此的不公呢？他想了想：“這個，我也不太擅長，而且，我覺得你要和王真先溝通好，這種事情……”
“做個介紹有什麽擅長不擅長，把他們湊一起吃個飯就可以了，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這個你總會吧，至於我妹那裏，我覺得她不知道更好，我還擔心這期間的起起伏伏她又要傷心了！”
老萬連連點頭稱是，可是要給王真找人，也絕非易事，條件相當不說，還得要接受小乖的，再總還得王真看得上吧，對老萬來說，絕對是新增了個超級疑難病症。他揣摩了好些天，終於想到有個打高爾夫的球友，四十多歲，一直未婚，老開玩笑要大家給他介紹老婆。這個應該還算合適的，隻是不知王真意下如何，老萬決定先去探探她的口風，要得到她的首肯才行啊！
王真居然不在家，倒是讓老萬蠻奇怪的，都八點多了，這個時候王真會在那裏呢？在哪裏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真是什麽樣的心情，如果是興高采烈的跑出去找朋友消遣了倒是件好事，若是茫茫然不知如何打發時光反而令人擔憂，老萬到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等一會兒。
王真走出醫院，風挺大的，即便是夏天，這夜風吹到人身上還是很有涼意的。她不禁縮了縮身子，抬頭看了看天，發現了幾顆星星，不過寥落得很，更顯淒清。王真想起好多年沒有看過星星了，尤其是出國了加上有孩子，每天這個時候都在忙家務忙孩子，看星星都變成了一種奢侈，遙遠得象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仿佛還是和趙力戀愛時，兩個人逛馬路，大都都是默默無言的，懷裏揣著小兔子的王真總會忍不住看看天，家鄉的夏天晚上總是繁星滿天，熱鬧得很。隻是那些日子就如青春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剛看到從急診室推出來的徐雅，王真嚇了一跳，沒有聲息的身子軟綿綿地躺在那裏，和平日張牙舞爪的形象大不相同，就那樣毫無生機地躺著，到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憐惜，還有感歎。其實從自己的婚姻和公公的離世，王真已深深地體會了人生的無常和無奈，但一直以為這隻是個概率問題，卻從未想過概率會如此之大，原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如此，都或多或少難逃這無常加無奈。如果生命消失在眼前，人們還會不會多那麽多糾結？是不是都會豁達和寬容起來。
在國內看到繁星似海時，王真從沒有想過這再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也會變成無法得到的奢侈，就如和趙力結婚時，從沒有想到過他們會走成這樣的結局，不過倒現在，王真反倒慶幸自己的忍讓了，放手不僅是讓對方得到幸福，重要的是自己也獲得了平靜。隻是這平靜之下的悲哀沒有人可以一起體會。其實王真還一直以為離婚對自己也是一種解脫和自由，或者也還可以收獲感情呢，人生的美妙不就在於有太多未知數嗎？可這次徐雅的所謂意外，有讓王真有被人狠狠地推落懸崖，死無葬身之地之感。所有的期盼希望也好，目標任務也罷，如果沒有生命做基礎，剩下的全是毫無意義的空白。她王真也一樣，她也不知道可以擁有多少明天，可能一切還沒有來得及發生，就早已香消玉殞，她的遺憾和怨恨，不過最終變成家人一聲沉重的歎息或是幾行心痛的淚水。人世對她來說，很多地方可能是白走了一遭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去觸及和感受。
想到這些，王真忍不住淚水橫流，人說自古紅顏多薄命，王真一直覺得自己長相平平，絕對夠不上紅顏，沒想到過了如花似玉的年齡兜轉後會在這個時刻和薄命來個金風玉露一相逢。她頻頻地擦拭著不斷湧出的眼淚，黑夜裏對麵車道汽車的低燈光刺得她眼睛更加難受，她甚至湧起了最好一切結束在此刻的願望。同時王真也被自己這個念頭驚得冷汗淋漓，她努力讓自己定下神來絕對不可以胡思亂想了，要安心開車。終於到家了，她長舒了一口氣。
當王真看見車道上老萬的車，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的老萬緩緩站起，仿佛漫不經心地：“我過來看看你，沒啥事，就是想知道，你還好嗎？”
王真怔怔看了老萬一分鍾，淚水無聲地衝瀉著：“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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