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棟房子和旁邊的房子造型幾乎沒有什麽區別,隻是大門上的油漆有些斑駁,生出一些淒涼的氛圍出來。我站在門口,思量著怎樣敲門合適,門卻開了,是剛才給我指路的婦人,她淡淡地:跟我來。
我隨著她走,進門就見屏風牆,上麵好像雕刻著一些類似龍的圖案,兩邊有幾棵開花的樹,我不知道那樹名,隻是我從來就喜歡滿樹花開的感覺,看到樹上燦爛的花朵,心情也會隨之燦爛。
木頭的樓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讓我仿佛回到遠古時代,我摸著紅漆斑落的樓梯扶手,想著若自己真地是這家的千金小姐而沒有離開,是否每日在這上落樓梯之間打發秋日無聊的時光。
那婦人將我領進了一間東廂房,窗簾雖然是打開的,但是光線還是很暗,我的眼睛一下子還適應不過來。
隻聽見有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思如來了,思如來了。
房中間一張老式的木雕床上躺著一個婦人,我根本看不清她的麵容,她的手朝我伸過來,瘦骨嶙峋地。我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也感覺出這樣是非常不禮貌的。
急中生智我從包裏拿出一紅包,遞了過去,客氣地說:我媽沒有空來,希望您早點好起來!
我想那隻手本來是想抓我的,卻不料抓了個紅包,有些失望,倏地垂下了。跟著是大家亂套的叫聲:醒醒,醒醒。
----拿水 !
----拿毛巾!
----扶她起來試試!
我是第一次和死亡這麽近距離。即便我猜想床上的人與我肯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恐懼還是湧上心頭。我不知道該做什麽合適,更不知道眼睛該看向何處。
那個領我進來的婦人拉了一下我:你還是先出去吧!
我順著這天籟之音回過身,朝屋外走去。無意間,我掃見了牆上掛著的一張照片,一對年輕的夫婦並肩坐著,各自的手裏抱著一個嬰兒。我來不及對照片細細端詳,卻覺得照片裏的婦人異常眼熟。
我們來到樓下的一間西廂房,滿屋的陽光,和剛才仿佛是天上地下。
你先坐會兒,我去沏茶。婦人很禮貌地招呼著。
我要回去了,這山路車難開····我猶猶豫豫地說著,因為心底湧出的不再是好奇而是恐懼,我也不認為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跟我痛陳往事。
婦人有些意外,但什麽也沒有說,默默地將我送出了門外。
上車之前,我回頭再看了一眼,那婦人早已不見,黑黝黝的大門緊閉著,我有些恍惚,我真地是從那裏剛出來嗎?我算是完成老媽的任務了?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和老媽的朋友有句交談,企圖揭開的身世依然一團迷霧。
等我一路狂奔到家,已經快十點了,這一天我就隻在車上啃了兩個幹麵包,餓得七暈八素地。我那可愛的老公竟然還沒有回家,真是渾頭火氣。
我無可奈何地歎口氣,這個老公也是我自己選的,好和不好我隻有全部吞下。當年戀愛的時候,覺得他很會玩,一直跟老媽過著單調日子的我當時是深陷誘惑,大學一畢業,如飛蛾撲火般地就嫁了。
不能說我婚後不幸福,我一直覺得幸不幸福是個很抽象的感覺,幸福可以是一刹那的體會,轉眼就會飄逝得無影無蹤,就如我老公的思想。他總是不安分的,跳躍的思維用在生活裏,永遠不會停息。比一成不變而言,我的日子自從和他牽扯在一起就驚喜不斷,雖然這驚喜在量上壞的絕對是好的幾倍。
洗完澡,吃了點東西,我覺得暢快了不少。老公依然沒有回來,我決定先睡了。
走進臥室,我看見了床頭我們親密相依的結婚照,有些茫然,這些情形在什麽時候消失的呢?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在邵莊那裏看見的照片中的女人我覺得眼熟是因為長得像我自己。
我幾乎敢肯定那個垂死的婦人應該是我親生媽媽,可是我該如何去證實這件事情呢?可是關於我爸還有這中間的糾葛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問老媽是絕對不可以的,不管怎麽問都會傷害老媽,我腳趾頭都想得出那種滋味。
我一連好幾個晚上夢見那房子,還有那照片,我總是想近距離來看,卻怎麽看都看不清楚,然後就會在我著急地大喊中醒來。我覺得沒有辦法讓自己繼續在這種情形下呆下去,我要再回邵莊一次。
老公覺得我有些神經質了,不過他說不想和更年期的女人去辯是非,隻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伸了個懶腰:你愛怎麽折騰及怎麽折騰吧!別給我找出一堆嶽父嶽母就行。
再次去邵莊我輕車熟路,所以中午時分就到了。我來到那房子前,發現那裏掛了幾個白燈籠,想應該是我那日探望的婦人----我的親生媽媽故去了,心一股莫名地疼。
替我開門的依然是上次那個婦人,隻是她見到我有些驚訝,良久也沒有讓我進去。
我決定先入為主:她是我媽,對吧?
她楞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這正是我需要的回答: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想我有權利知道。
她喃喃地: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無名火氣:想想這白燈籠為誰點的,你們若是真地認為我不知道更好,為什麽又讓我來這裏?
她輕歎了一口氣,領著我到了上次的東廂房,房間裏的婦人早已沒有蹤影,隻有一對白蠟燭在傷心落淚。這次因為是上午,房間的光線很好,我急忙轉頭去看牆上的照片,我一定要讓自己看清楚。
婦人在一旁冰冷地:那是你爸,你媽,你哥和你,你們一家唯一的一張合影。
如今串個門都不容易了哈,九死一生·····
開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