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爺子老太太畢竟是高齡了,大家輪著一番敬酒和祝福,再連帶切蛋糕和拍照,堅持了一個多小時,雖然精神還是不錯,但是從臉上都可以看出累了,林青荷體貼地提出先送他們回去休息,問梁誌毅拿車鑰匙的時候,他說:還是我開車吧,你那種加拿大式開車法,估計今晚十二點都到不了家。邊說邊和大家道別,讓姐姐夫妻照料後半場。
林青荷憋了氣:我怎麽加拿大開車法了,不是體諒你喝了酒,為了安全考慮嗎?當著這麽多人,至於這麽不給我麵子嗎?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出聲。出了酒店門,梁誌毅把車鑰匙遞給林青荷。
林青荷不接,有些賭氣地:你剛才不是嫌我開車慢嗎!我讓賢還不行嗎?
不那樣說,我怎麽脫得了身?梁誌毅伸了個懶腰:你呀,這小心眼二十幾年了一點也沒有變。我還不是想早點和你在一起,你明天不是要回加拿大了嗎?
林青荷默默地接過鑰匙,她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還是當年的梁誌毅嗎?怎麽變得這麽圓滑了?不過她馬上又想是不是當年的他有什麽關係,隻要她還還愛著他,他也愛他,他們要在一起,剩下的全都不重要了。
老爺子老太太一上車,瞌睡全無,精神頭又上來了,一個勁地誇林青荷今天的蛋糕做得漂亮,而且是關照他們的少油少糖健康版。還說今天的菜式也選得好,尤其合他們的口味。衣服也買得好看等等等。
感情現在是青荷功績表彰大會啊,其實隻要一句:青荷辦事,我們開心就行了,用得著那麽費唾沫嗎?梁誌毅在一旁總結:我是明白了反正隻要是青荷遞給你們的,就是一杯白水你們都喝出糖水的味道。
不忿氣你也遞白水呀。林青荷偏頭壞笑地看了梁誌毅一眼。
我遞的就會變成黃連水了,少不了一頓臭罵。梁誌毅一臉委屈樣。
你呀,就改不了貧嘴。也就青荷受得了你。老太太打著哈欠:我看今年趕緊把你們的事情辦了,我們還能有幾天啊,我就盼著青荷正正式式地叫我一聲媽。
這還不容易,青荷,叫媽,現在就叫。梁誌毅手伸在青荷的臉上。林青荷裝作氣惱地推開:老人麵前請自重。
老太太在車後座看著,心滿意足地笑了:這麽多年了,我們家一定要給青荷一個像樣的交代。辦個熱熱鬧鬧的婚禮,青荷穿婚紗,還有那裙褂,我也要穿裙褂,讓青荷給我們斟茶喝,像電視劇裏那樣。老頭子,你說是不是?我還想著呢,要是青荷願意,再給我們家添個孫子,那日子該多美滿啊。
是啊,是啊,我當年就是三十八歲才生的誌毅,別人都笑我們老來得子,現在誌毅都過四十了,更是老來得子了。老爺子的興致也很高。
天啊,這還沒叫媽呢,就沒我什麽事了,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們家是媳婦進門兒子出局。梁誌毅誇張的表情說著,偷偷地看了一眼專心開車的林青荷:還有孫子,要是這小兔崽子出來了,我都不知該退到哪一線去了。
林青荷沒有接話,心早已是翻江倒海,老爺子老太太喜歡她,從她還是十幾歲開始,算起來,沒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好幾年了,一點也不比她喜歡梁誌毅的歲月少。實際行動上他們也一直有表現著,可是像今天這樣敞開了直白說話,還是第一次。林青荷的鼻子禁不住又有些泛酸。原來以為一直是自己一個人獨自在惦念,卻最想不到,垂暮之年的老爺子老太太也是一樣的期盼。人到中年的她忽然可以重溫年少時的夢想,一一變真不說,還符合大家的心願。這上輩子燒了多少年的高香,佛才給如此地厚愛。
等伺候老爺子老太太睡下後,他們再出門,路上行人已經少了很多。梁誌毅柔聲問:想回去麽?林青荷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好,帶你去浪漫一把。
真地?林青荷將信將疑:我覺得我們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坐在你的自行車後麵。
你饒了我吧,縱然你還是身輕如燕,我也已經一身肥肉,蹬不動了。梁誌毅把車開到了護城河的橋邊:浪漫要與時俱進的,我們上橋去看看月亮,快中秋了,應該很好看的。
月色如水懶洋洋地照在人身上,遠處的樓房和燈光一片迷離之中,微微有些涼意的秋風恰倒好處地輕拂著臉頰。
林青荷覺得心裏滿滿地都是說不出的幸福,曾幾何時,自己對著月亮一遍又一遍心酸地吟唱,從沒有想過,這個願望在有生之年還可以實現。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們還可以再次相遇,而且還可以再一起。
明天一定要走嗎?可不可以過完中秋?梁誌毅問。
不行啊,改簽機票麻煩得要死,還有兒子還在姐姐家,講好了就看幾天的。林青荷回答得有些無可奈何。東西太美好就顯得不真實,要是加進一些殘酷,即便對殘酷難以接受,但是美好卻因此變得真實可靠起來。這就是林青荷現在的感受,雖不願去想明天要走的事情,可是因為明天要走,而今天顯得更加的可貴。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發出的聲音異常刺耳,讓人覺得和此刻溫馨的氛圍一點也不搭,林青荷脫了下來,卻不料光腳走路絕不是容易的事,沒走幾步,腳就紮得生疼。梁誌毅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她:來,我背你。
林青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不讓梁誌毅有後悔的機會,馬上攀上了他的肩頭。
豬八戒背媳婦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梁誌毅用力地往上托了托她:還好,沒怎麽增膘。
路過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叔叔,阿姨 好浪漫啊!讚一個。
哇塞,還不錯,沒有被叫做爺爺奶奶好浪漫啊!梁誌毅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有冰涼的東西劃過:下雨了,怪了,怎麽地上沒有雨點?
當楊誌毅意識到那是林青荷的淚時,輕輕地放下了林青荷,他捧起她的下巴,盯著那還在流淚的眼睛:哭什麽,不是應該高興嗎?
林青荷失控地摟著他,任眼淚橫流:我怕這又是一場夢,醒了,你不見了,什麽也沒有了,像我以前所有的夢·················
這不是夢,我們會在一起,一生一世,天荒地老。梁誌毅用下巴蹭著林青荷的頭發,一字一頓地慢慢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