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是台灣人,在美國拿的物理學博士。我2001年剛進公司不久,他也被招到我們部門。老韓個頭不高,人很精瘦,帶一副白框眼鏡,顯得很儒雅。那時的老韓雖然剛過中年,但因為學曆和閱曆,我們都喊他叫老韓。有一次看到老韓的簡曆讓我著實膜拜了一把。他的簡曆有十幾頁,幾乎做遍了所有大公司,在花街也待了好幾年。老韓的太太在家做全職,照顧兩個女兒,打理老韓的生活。那時老韓穿的襯衣總是幹幹淨淨,熨燙的平平整整。老韓進公司時級別幾乎到了技術類的最高點了。但老板給他分配的project進展一直很慢。老韓常和我們老中抱怨老板的苛刻和無聊的工作。記得當時老韓的project是寫一個自動控製程序(軟件硬件都要自己搞定)去調節運輸大卡車裏土豆的溫度確保運輸過程中土豆依然新鮮。老韓說土豆才多少錢一磅,搞這個裝置簡直是腦子被驢踢了。不到一年部門裁人,老韓首先被選中了。直到離開公司,老韓也沒把土豆的project搞出來。老韓離開公司沒有多久,太太就發現癌症晚期了。我們同部門的中國人還一起捐款,當時我因為有事沒有和他們一起去看望老韓的太太。聽說很快老韓的太太就去世了。後來我也轉了部門。從此再沒有老韓的消息。 再次見到老韓是2013年。那天在去公司食堂的路上,遠處走來一個六七十歲的瘦弱老人。頭發很長,臉色灰黃。大夏天的還穿了一件厚夾克。顯然他已經好久沒有搞過衛生了。走到近處,我們倆都停下來了。盡管歲月滄桑,我們還是認出了彼此。這些年老韓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失業中度過。這份合同工是他兩年來第一份工作。他還和我講兩個女兒都長大了。老大大學畢業後在加州找了份工作。老二在大學讀物理,有全獎。後來見麵機會多了,老韓又開始抱怨現在的老板對他如何如何,工作還是一樣的無聊。有一次老韓的車子送garage修了,臨時來找我給他一個ride。一路上老韓不停地抱怨自己的懷才不遇,我隻好忍著他的嘮叨和從他那邊不時傳來的怪味。直到老韓下車,我才敢深深地喘了口大氣。沒過幾天老韓又來找我說他的合同被提前解除了。當時他的車還沒修好,問我能不能再給他最後一次ride。那天我提前下班把老韓送回家。看著老韓走進家門的背景,眼淚止不住得往外流… 老韓希望你現在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