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愚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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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兩年的磋砣歲月

(2016-11-21 21:54:04) 下一個

一九七六年,廣州。一群剛剛高中畢業的愣小子們,熱血沸騰,磨拳擦掌,正準備跟隨當時牽頭的一位反潮流英雄(出於同情和理解,沒有公開名字,這位英雄其實也是時勢造就,犧牲者),到粵北山區去紮根落戶。在距離"授旗出發"不遠的報名期限,其中的一個"愣小子"向他的外婆"表忠心",準備去大幹一番。他正等著外婆的表揚,沒想到,柔弱的外婆,用一副關切,焦慮的臉色問他:你真的準備好了嗎?你真正了解那裏吃苦的狀況嗎?你打算一輩子呆在那裏嗎?愣小子真的被這一連串的問話給愣住了。要知道,那個時候的粵北山區,並不是現在的逛森林,吸氧巴,泡溫泉,吃農家樂的地方。是犯人流放,吃野菜,十裏不見人的荒山野嶺!

外婆的話,在小愣子的心裏,是有極重的份量的。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兄弟倆扯養大的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9489/201512/423689.html 。他聽從了。

不過,他還是沒能撿到"留城"的好運。但比起很多其他在磋砣歲月裏煎熬的知青,小愣子尚屬比較幸運的一個:被分配到該中學的農村分校。

農村分校,位於廣州東郊約三十公裏的南崗,一個島嶼。她的東西兩側是珠江和東江的交匯處。北側就被珠、東兩江的支流切開,成為一個完整的島。隻有一座橋可以和"大陸"連接。島上除了一個磚廠,就是分校的農田了。

兩年的磋砣歲月就這樣開始了。分校裏有大約有十一位"知青",都是該中學的畢業生留校仼職,年齡十六(我)到二十出頭。我被分配到農田組,其他人有校醫,機電,後勤,養豬的等等。逃過了粵北山區一劫,離開了被外婆撫養了十六年多的家,也離開了中學,小愣子和他相差隻有幾歲的夥伴們,就在這個小島上"同甘共苦"了。老實說,島上的生活,"原始浪漫",不覺得苦,沒有一天是寂寞的。

水,就是我們的家園。每天,我們都在宿舍後麵的河流裏洗澡,洗衣服,遊泳。一年四季都不間斷。船,是我們一半的交通工具,買米,運甘蔗和其他農作物,都用上船。就這樣,小愣子在兩年之間,學會了劃船(單槳,雙槳,前劃,倒著劃),搖櫓(一個大魚尾樣的槳,掛在船舷上,或船尾,用手左右的搖動)。在船上跳水(前跳,側跳,翻身跳)。還經常在低年級同學麵前showed off(當然在x同學麵前玩得更起勁)。怪不得,老愣子現在去旅遊,隻要是碰到有水的地方,都要(或想要)大顯伸手一番。不過,那怕是如魚得水,也有陰溝翻船之時。冬天的某一日,小愣子和另外兩個"知靑",加上兩個高中男同學,還有一位中年的語文老師一起,坐上一艘載滿甘蔗的小船,要劃過東江,到對岸屬於東莞縣的南洲大隊交換農貨。由於超載,小船顛波顛波到了江中心,終於翻身。隻有語文老師一個人不會遊泳。兩個高中男生死扯著小船的欖繩不放,以保性命。三個知青拚死托扶著老師,好不容易也遊到翻船旁邊。但翻船是拱形的,沒有地方抓扶,而纜繩也已經被高中男同學"霸占"了。大家隻好一邊用手"拈著"船借一借力,一邊尋找求生方案。天寒水冷,接近天黑,不一會就投降了。大喊救命。這時,一艘機電船開了過來,把六個落湯雞救了上船,給熱水衝身,撿回了六條命。中學老師和他"愛人"立刻煮東西慰勞這些可憐的,同甘共苦的年輕人。四十年過去了,中學老師還提起這件事,不忘感恩。

分校裏自從有了小愣子和另外一個小胖子之後,"惡作劇"不斷,給這個人煙稀少的小島帶來了不少生機。

村頭的一戶人家,經常因為一些小事而與分校鬧不和。有一天,幾個知青突然冒出一個匪念:決定把他們家的雞偷來宰了。大家出謀獻策,決定由小愣子在屋旁拍打籃球,以這躁音來掩蓋雞逃跑的聲音。一切準備就緒,從拍球,追拿肥雞,到抓住,一氣哈成。當晚大家圍在桌子上,美滋滋地嚐了一頓大餐。這個邪惡的計劃,女知青們還成了幫凶:煮雞。第二天有幾個人流鼻血(報應)。

假日到了,那些輪流來進駐分校的領導,工宣隊,老師,學生都陸續返回廣州,隻有小愣子和幾個知青留守。悶啊!無聊生歹念。那個電工組的知青,競然把一根電線頭伸入魚塘的水中,幾個人保證安全措施做足了,把開關一扳通!啪啪幾聲,閃電了幾秒鍾,魚塘裏就有一堆魚翻了肚皮。同樣又是一頓海鮮!忘記了這一次罪惡行動有沒有大姐們做幫凶。

也許真的有報應。有一位體育老師,非常健碩,槍法很準。每一次輪到他來分校,都隨身攜帶一把氣槍,天天打鳥。他確實很準,打下許多鳥。他有一句名言:寧吃天上三兩,不吃地上一斤!?分校的老農憨厚的勸他:收斂一點吧,恐怕玩火者自焚。可不,這個老師不久竟然被煙花爆瞎了一隻眼:那一個用來描準的眼!從此以後,知青們學乖了很多。

農田組的知青相對辛苦,幹的是農活。有時候也會出一些歪點子"修理一下"那些不用下田的知青。有一天,小愣子在自己的手指上灑了一些紅藥水,慌亂地跑進校醫室求校醫(一個比小愣子大四歲的衛生員)嚇得花容失色。等她把所有紗布,剪刀等醫具在數秒鍾裏準備好,再跑回來搶救小愣子時,才發現被騙了。一氣之下把小愣子"趕出"了校醫室。類似的惡作劇還有,偷看女知青的情書?......

分校吃的大鍋飯,就像和尚寺裏一樣。把幾籮筐的米倒進去,加上水。等水一開,就悶熟了。炒菜是用大鍋鏟。有時候手夠不著,還要爬上灶頭去操作。早年的飲食很簡單,都是自種的農家菜和米,比城市的糧食新鮮多了。偶爾還會殺一頭豬,全校師生一起分享。殺豬可不簡單,我就親自參與了一次(不過我可不是那一個執刀的繪子)。過程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太血腥了,我不堪描述。最令我傷心的是,那個跟我一起犁田有兩年的日日夜夜,陪伴我在田野裏來來回回走了多少裏路,犁出了多少條田埂線的公水牛,也逃脫不了被宰的扼運。農村分校要解散了,這鬥公牛被就地處理。被帶到一個曬穀場時,流下了眼淚。這頭公牛,在當地是一霸,力氣大,脖子粗壯,兩個牛角非常挺撥硬朗。是頭好用的牛。每逢打架都把當地農民的牛給擊退,當地人早已想把牠?除掉而快。這一次,沒法逃脫自己的宿命,無助地倒在一個農民屠夫的刀下。我傷心至極,淚如雨下。

我在這裏就這樣磋砣了兩年時光。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白天幹農活,晚上在河裏遊泳洗澡、洗衣,吃飯時和老農喝喝工夫茶,或者跟其他知青聊天。兩年裏,我學會了放牛,犁田,養豬,劃船,學了一半手扶拖拉機……高考前一段時間,還學會了晚上抽煙,強作精神,一天五支煙。

一九七八年,我以不太光采的分數,考上了醫學院。

一晃數十年過去了,惜日的南崗早已麵目全非(我再也沒回去過)。我夢想著:若能回去,我會騎在水牛背上,輕鬆地吹著笛子,或者彈著吉他。我會搖著櫓,忘我地聽著船歌。我會散步在田梗邊,歡快地唱著"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不過,這些夢都是白天做的。

 

這一張最珍貴的照片,攝於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的第一年。三個知青赴考,在"第一試室"(見圖),全部名落孫山。第二年(一九七八),小愣子考上醫學院。再過一年,另一位上了師範學院。最後一位一直沒考上。在那個磋砣歲月,我們一個年級上千名學生,能先後考進本科大學的,不到四個或者五個。而在同一個農村分校就出了兩個,算幸運了。近四十年過去了,猜猜,誰是小愣子?

全體"知青"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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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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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愚醫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JM' 的評論 : Thank you NJM, May God bless you too.
NJM 回複 悄悄話 What a precious memory! God bless you!
北美愚醫 回複 悄悄話 That's right! A greeting for the Holiday Season!
floatingforever 回複 悄悄話 嗬嗬,同齡人!相似的經曆。是左邊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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