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紐約市兩天小記
很多次參與民運,我都是把理念和空想交給別人去實行,而自己置身行動之外,永遠這樣講不過去,因為政治包含了行動。我以為,反共人士不要怕承認搞政治,搞政治本身不丟人,反共的人不來搞政治,難道要讓共產黨永遠壟斷政治?
這一次我提出:紀念抗日勝利七十周年,不能為紀念而紀念,必須抓住中共假抗日、勾結日寇、偽民族主義真漢奸賣國賊的弱點,予以痛擊;同時借紀念抗日之機舉出中華民國的旗幟,作為凝聚反對派各派的核心紐帶;領導同仁對我的想法大為讚揚、照單全收,如果我再不去走一趟,就說不過去了。
預計中共國紐約市總領館八月十五日或九月三日很可能有防範,行動遂定於八月十一日進行。
下午三點二十五的灰狗,於是等車十分就在灰狗站吃午餐,西餐中最好吃的批薩,站內的便餐店不賣單片,隻有吃“次好吃”的三明治,四塊九毛九的牛肉三明治中,鹹得舌頭發磣西餐牛肉片和生番茄,汁味怎麽也無法交融,我真感概:美國人怎麽能這麽糟蹋自己的味覺。我已經有七年沒吃桂林米粉了... ...
中美各有所長,就在這三明治中可以品味出來;由此再悟: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中國人不必自輕自賤,滅共建國方為正途。
灰狗站繁忙但並不擁擠,這當與美國私車比例高、汽車客運業發達、且旅行分散有關,中國若能部分地做到這些,則絕不會有“春運”之類的亂象,中國“乘車難”的問題,決不是人多的問題。
灰狗啟行之前,乘務員——一個戴眼鏡的白人胖婦在車門口站定,發話之前,突然向我們鞠一躬,同時右手作脫帽姿勢,向右下方一掃,儼如歐洲宮廷大臣向國王的敬禮,此種美國式的幽默,頓時活躍了氣氛。
她交待的內容無非是:不要吸煙、手機要靜音、不要大聲講話...而在車行過程中,旅客們普遍都能遵守,很少有手機鈴聲,偶爾有通電話的旅客,他們都壓低了聲音,外加上複音節語言英語的發音,因為富於元音,本來就不吵鬧,所以車內的氛圍與中國和泰國的那種氛圍對比很鮮明。
在中國的巴士上,很少有人遵守安靜的規則,因為巴士方自己都不遵守規則、不尊重旅客:中國的巴士,無論是長途大巴還是公共汽車,司機在行車中都強迫乘客聽音樂或看電視,也不管他們喜歡與否。我去國前夕的2008年九月,桂林各路公交車都奉命在車上十二小時播放“神五”、“神六”的光碟,無恥地試圖轉移人們對“三聚氰胺”事件的關注。
美國的灰狗和公交上,司機就不會強行向乘客播放東西,想聽想看的乘客,就自己戴上耳機進行,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你想睡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不想睡,也可以深入地冥思... ...什麽是自由?這就是自由。自由就是最大的愛。
這是不強迫、不幹擾的安靜氛圍,是一種文明得以升級的高貴氛圍,這是美國真正值得中國學習的地方。
但是坐在我身邊的黑人老兄卻是個例外,五個多小時,這位戴著布質野戰軍便帽的黑瘦老兄,幾乎都在用手機與他的女朋友和其他朋友在視頻聊天,而從未合眼,我在歎服他精力旺盛之時,甚覺奇怪:他用什麽時間來思考呢?
或許他幾乎從不思考。黑人普遍依照本能生活,他們活得更真實但層次較低,他們少了幾分思慮,卻多了幾分快活。黑人普遍來說待人比較熱情,許多人都有“見麵熟”的本事,但卻比較任性,顯得不講道理,缺乏同情心,也比較衝動。
還好,這位黑人哥子還不算任性,他的視頻聊天,都是壓低了音量和手機音量進行。並不妨礙我這個來自噪音國度的人睡覺。此黑兄還是樂於助人的人,前座白男大學生要給蘋果機充電,座旁的車廂插座卻被座背擋住了,黑兄主動幫助白男試圖調整座背,未果,老黑“Shit”了一聲後,就抽出自己的手機充電器,把插座讓給白男用。這種事情在今天的廣州巴士上,絕對是不可想象的。
不知不覺晴天換作了陰天,雨水不時地打在不能開啟的車窗上,灰狗飛馳,八十一號路的兩旁,綠絨絨的原始森林連綿不絕,愈近紐約,外麵的空氣愈發潮濕悶熱;看到這秀美清新的紐約州之夏,我禁不住心想:如果當年國民黨沒有丟失大陸,現在中國夏天的景色一定不比窗外的差。
到了紐約市灰狗終端大樓,已經八點半,紐約市地鐵的自動售票係統,設計得不如日本人設計的曼穀地鐵售票係統那樣直觀好用,正在售票機上摸索買票時,有一對皮膚曬出了一層銅色的老年白人夫婦,以口音濃重的英語向我問候,手裏向我展示一張地鐵卡他們自稱是奧地利人,馬上就要回國了,地鐵卡裏還剩有七塊多錢,問我想不想要,想要的話隻需付他們五塊錢即可。
這瘦瘦的古銅色老頭子黑發黑瞳小頭,大概是猶太人裔或中東裔,老太婆卻是個金發碧眼的日耳曼人,他們為了表示誠意,把地鐵卡插入售票機,向我顯示了餘額,又送我到地鐵站入口,叫我當麵刷開入口的輪盤轉門,我進去後回身揮手說:“Guten Tag”,他們意外了一下,竟然也懂回:“你好!”
可見中國影響力的增長,隻要打開國門、減少一些極權束縛,中國老百姓罕有的吃苦耐勞和小聰明就會發揮出來,中國崛起的勢頭,共產黨的專製都壓不住。這應該是包藏禍心、一貫大力親善中共的日本政府,最傻眼的地方。
到法拉盛時已近九點,同仁曉峰準時在出口等候。八月的紐約市明顯比上周濕熱,法拉盛肮髒熙攘,如北京王府井。我最想吃一碗牛肉麵,曉峰卻執意點三個菜,結果果然打包,且吃得不舒服,但他的好意我領了。目前的條件下,搞民運都是自掏腰包,在吃的方麵,誰破費都是不好的。在少吃請注重效率方麵,中國人最應該向德國人學習。
來了才知道,法拉盛的旅館生意十分火爆,臨時一般都沒有床位,房間必須提前一個月訂。
由於我不願意與陌生人一起,睡在王軍濤辦公室的沙發上,同仁便安排我入住他店裏的地下室,安靜是絕對安靜,連紐約市幾乎不可免的飛機起降聲都聽不到,隻可惜沒有窗戶,好在有中央空調可供換氣。我忍不住戲稱:這是元首地堡呀,謝謝你給我元首級的待遇!
第二天搞活動,最感滿意的是:中華民國的國旗果然令場麵增勢不少,且在王軍濤和我們這兩個團體之間起了一種橋梁樞紐的場麵作用;而且參與者對這麵旗幟的熱情也出乎意外的高,好幾人都主動取過旗幟演講、留念,王軍濤那邊有人甚至持旗帶隊高呼:
“中華民國萬歲!”
曉峰在一旁說:“這個旗幟很好賣呀!”
大概是出於對中華民國旗幟的痛恨,總領館那天早早地關閉了簽證處,大陸人敵對勢力居然打著民國的國旗來聲討它,這是中共當局很多年來都沒見過的新事。
當年是共產黨的紅旗來聲討這麵旗幟,現在這麵旗幟來聲討它,六十六年了,即將走滿一個循環,中共政權快要結束了。
活動過後,到王軍濤的辦公室去落腳。隻見這王軍濤基本如兩年前一般光景,隻是更加虎背熊腰了,他正用手提電腦處理圖片。沒有了一個外交辭令的環境,王軍濤難得與我私談幾句,他依舊是精力旺盛、思維敏捷、中氣十足。
我首先就在國內時,“六四”問題上對他苛責表示歉意,並承認我當時對“六四”認知片麵。軍濤表示不介意,頓時打開了話匣子。我又問他:為什麽當時不幫學生拿主意,柴玲他們怎麽承擔得起把握全局的重任?軍濤說:學生根本不聽他的,當時誰激進誰受歡迎... ...
王軍濤還批評我說:民運就是一個江湖,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裏不是好事。
王軍濤的優點之一就是沒有架子,他現在的目標已經很明確,就是要推翻共產黨,而且不惜采取革命的手段。他為什麽不知不覺變成了革命派,我已經沒有時間問他。
聞知王軍濤當晚將和沒有住處或不便回去的黨員一起,就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這也是他的優點之一),我很想留下來與他多談一陣,但不得不趕回去打工了。
回去之前,與曉峰聊天,聽了他被中共當局陷害搞慘的故事,包括去紐約總領館申請護照時,被中國女工作人員從窗口把申請護照的文件狠狠地摔在臉上的屈辱事。我們都有一種共識,就是哪怕自掏腰包,也要把反共進行到底,以對自己的人格作個交待。
坐地鐵到了灰狗終端大樓,已經十一點多,這才發現灰狗售票大廳已經關門了,惶急間有個流浪漢樣的瘦高黑人主動招呼,並帶我到一樓的夜間售票處——那是隻有一個窗口的小小售票處,沒有這位黑老兄,我還真找不到,感激之餘給了老黑一塊錢,旋即後悔想多給他幾塊,但追出去時老黑已經不見了!
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夜間售票員、清潔工和保安都是老黑,不禁再次感悟一個真理:
沒有人的困難,要遠遠大過沒有錢的困難!
因為倘若現在沒有這些黑人的話,灰狗終端就得關門了,現在有錢也買不到票、乘不了車。
可見中國的計劃生育是何等荒謬!
曾節明 補記於民國104年八月十七日於悶熱紐約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