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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鳳龜龍第六十回

(2015-08-15 06:33:08) 下一個

麟鳳龜龍        第六十回

        小白立時心頭大震,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那蛇本在埋伏前麵奔逃之蛇,忽然發覺夜幕中小白在不遠處,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不好,是王蛇!”發瘋般鑽入沙中,便要逃走。

        小白一怔,立刻明白它是誤解自己要吃它,連忙追上去喊道:“別怕,我不吃你,我有話問你~~”那蝰蛇畢竟不是身具王蛇血脈的小白對手,很快便精疲力竭,被小白攔了個正著,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小白從沒見過蛇怕自己怕成這樣的,柔聲道:“你別怕,我不是真正的王蛇。其實,我也是你們中一條蝰蛇的後代。”

        那角蝰蛇見小白並無吃自己的意思,這才略略安下心來,見小白綽約如仙,美貌非常,頓時有些迷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小白知他為自己風采所懾,微笑道:“你聽說過一條綠角蝰蛇的故事嗎?聽說,許多年前,她是這裏的第一美人。”那角蝰蛇一呆,忽然眼放奇光,驚叫道:“你是……”小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外祖母。”

        那角蝰蛇呆立許久,臉色陰晴不定,心情極雜,良久才道:“我……職司低微,隻知傳說,不知就裏。姑娘若是想要知道更多,可能需要去問我族長老。”小白道:“你能不能帶路?”那蝰蛇道:“如姑娘所願。請跟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穿越黃沙,許久之後,終於到了一處沙凹所在。裏麵之蛇忽然發覺小白到來,齊齊大驚,許多都逃之夭夭。幸好那帶路蝰蛇解釋了一大氣,眾蛇也見小白隻孤身一個,也並無凶氣,這才慢慢又安靜下來,但卻又立刻有許多大蛇堵截在小白身後,似是要防備她逃走。

        一條大蛇和那帶路角蝰耳語幾句,忽然極顯震驚,將小白重又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表情極是複雜。小白奇道:“怎麽了?我不是來惹事的,我是來尋親的。”那大蛇見小白溫柔秀麗,終於完全定下心神,道:“你是不是阿葵的後代?”小白瞪大眼睛道:“她是什麽樣的?”那大蛇歎息道:“當年,她與王蛇族王子私奔,被流放在……”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厲斥道:“被流放在神峰之頂,供奉神鷹,屍骨無存。你這娃兒,竟想冒充她的後代?”

        小白舉頭一望,果見一條幹瘦老蛇從一座半岩半沙處爬了出來,怒視著自己。小白正要辯白,忽然心頭一動,急忙改口道:“我……不是她的後代,隻是仰慕她的美貌,感歎紅顏薄命,這才想來祭奠一下。”那幹瘦老蛇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觀你似有點象王蛇,但又隻是形似而神不似,莫非是棉口蛇女王的同宗?”小白一呆,但馬上明白他是在引導自己,忙順著他話道:“正是。前輩目光如炬,真是佩服。”

        眾蛇見他們一問一答,都如墜五裏霧中。那老蛇嗯了一聲,道:“既是棉口蛇女王同宗,須當禮敬。老夫當年曾與貴祖有過一麵之緣,獲題金葵花瓣,今日故人之後來訪,可想緬懷先祖遺物?”小白忙連連點頭稱是。那老蛇收身入洞,小白也急忙抽身進入,隻留下睽睽眾目。

        進那洞許久,那老蛇見四麵無人,才終於回過頭來道:“你不要命了?居然敢來這裏?”小白頓時眼淚漣漣,拜倒在地,道:“您就是大巫師麽?謝謝您救我外婆性命。”那老蛇歎息道:“救則在我,成則在天。當日聞說她中土遇險,隻道已萬事成空,想不到今日卻還有緣再見她孫女一麵。”小白見他老淚縱橫,也自感泣,問道:“當年之事,究竟如何?”

        那老蛇歎息道:“當年之事,充滿怨恨苦痛,你又何必定定要知曉?你我今日有緣得見,已是出於望外,何必再揭當年舊疤,斷今日之福?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小白無奈,隻得慢慢收住了哭聲。那老蛇將她扶起,看了又看,歡喜道:“好孩子,到底是阿葵的血脈,簡直比阿葵當年還要標致。這要是再出現在沙漠裏,得迷死多少兒郎哦。”

        小白大羞,道:“您說笑了。我到這裏來,可不是來聽您說笑話的。”那老蛇歎道:“其實,你真是不該來。當年,我還有金葵花賜給你外婆,今天的這裏,已經什麽都沒有啦。你來又有何用?不如早去,免生事端。”小白輕輕道:“我來這裏,隻是想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世,憑吊一下外婆。”那老蛇搖頭道:“身世如何,又哪裏比得上活命重要?當年為了保住阿葵性命,我已將一切行跡盡行毀滅。如今阿葵早已隨風而逝,一切遺物都被銷毀,又哪裏找尋去?”

        小白想象當年形勢,本已止住的淚水忍不住又流了出來。那老蛇道:“別哭了,你先休息休息,趕快走吧。你能回來看看我們,我很高興,這就夠了。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形貌奇異,容易為人聯想,恐人多口雜,後果不堪設想。”小白點了點頭。那老蛇道:“等過一個時辰,晨光微現,你便從後洞出發。出行右拐,便是去路,掩藏行跡,悄悄離開。告別就不用了,我自會料理。萬莫左拐,那是去神鷹嶺流放獻祭之路。”

        一個時辰後,那老蛇去前洞招呼,小白從後洞離開,一路果然暢通無阻。到了岔口之後,微風習習,中人欲醉,回望蝰蛇洞府,心頭緬懷萬千:“我這一身容貌,大半是當年外祖母所賜。不知當年的她站在這裏,曾引多少兒郎神思冥想?後來引致災禍,難道真是紅顏禍水?”

        正感慨間,忽然右邊岔口處蛇頭湧動,竟是有蛇埋伏在那裏。小白大驚,急忙回頭,卻見後洞退路也已被堵死。正驚惶間,先前那頭大蝰蛇已遊了過來,冷冷道:“小阿葵,你好啊。”小白心知不妙,忙道:“我不是……”那蛇打斷她的話,笑道:“你別擔心,當年往事,都已過去,何必在意?你不用擔心連累那老糊塗。沒有他,我今日又怎麽能娶到這麽美貌的妻子?”

        小白大驚:“你……”那蛇冷笑道:“我什麽?要叫夫君!你們那一套,還瞞得過我?正所謂‘姑家女,伸手娶;舅舅要,隔河叫’。今日這外甥孫女自己送上門來,我這做舅爺的,豈可客氣?”說罷冷笑連聲,隻一示意,群蛇便層層逼上。小白步步後退,但才幾步,便已被逼到了那左邊岔口。那蛇笑道:“退呀?退呀?”群蛇哈哈大笑。

        小白眼見情勢危急,把心一橫,一頭真的鑽了進去,心頭隻是默念:“阿燕哥哥,你可要快點來救我!”那蛇麵色一變,喝道:“快跟去!”群蛇齊齊畏懼,推推擠擠不敢上前。那大蛇大怒,發了聲狠,群蛇頓時嚇破了膽,蜂擁而入,那大蛇自己卻隻堵在外麵。

        小白見群蛇居然跟隨自己而入,情急之下,急忙鑽入一處山岩小洞下,頭外尾後,死死守住。群蛇生怕有鷹飛來,紛紛也尋洞藏身,但洞少蛇多,慌亂中打了起來,一時間竟然顧不上小白。這時天色漸亮,已有三三兩兩的鷹隼前來,一見蛇群遍地,頓時喜出望外,呼朋喚友,大快朵頤。不多時,無隱蔽之蛇已被吃了一大群,剩下諸蛇也都嚇得大氣不敢出。

        險險挨到了晚上,群蛇想要逃回,無奈大王守在外麵,無法可想,隻得回去捉拿小白。但小白也知這是生死存亡之刻,使出王蛇本色,群蛇誰也不願自己先上前,便宜後來之蛇,一時也僵持無解。後來眾蛇也發了狠:“就跟你耗上了!看你嬌生慣養一個姑娘家,能跟我們比餓不成?”小白也知他們所想,正在惶急,忽然一隻信天翁盤旋頭上,卻不是那隻送自己來的白翎信天翁,乃是一隻紅翎信天翁,正輕輕喊道:“是不是朱睛小白在這裏?是不是朱睛小白在這裏?”

        小白和眾蛇都不知何意,一時都不敢回答。但過了一氣,群蛇又漸漸猖狂起來,形勢危急,小白實在無他法可想,隻得賭上一賭,叫道:“是,是我!”

        原來那紅翎信天翁是黃白信天翁的三弟。白翎信天翁畢竟見多識廣,臨走時多了個心眼,托三弟遠遠關照這一帶的朱睛小白。今日他忽然發覺鳥群騷動,急忙問知緣由,懷疑是小白引起,前來查看,便要帶她出去。不料小白實已上當上得怕了,怎麽也不肯相信他,隻肯投以天鱗書信,請他趕快去找自己哥哥救命。

        紅翎信天翁無奈,隻得趕緊飛去尋找。臨行前,他發現禿鷹大王正率部前來享用美餐,慌忙苦苦請求,希望能對小白手下留情。不料其一聽說是“阿燕的妹妹”,居然二話不說,一口答應。隨後,紅翎信天翁找到二哥,二哥又找到大哥,這才終於將跟麒麟殺紅了眼的阿燕帶了過來。

        隨後小白得阿燕親身護送,一直到找到親外公,彼此交代清楚,才終於有了久違的到家感覺,終於放下了心。待告別阿燕時,小白見他心有牽掛,振翅疾翔,回想自己一路奔波的慘狀,也是心頭感慨:“聞說孔雀一族,都是男子美貌,女子平庸。阿燕哥哥居然為了一個相貌平平的母孔雀而如此牽掛,真是難得。”

        又想:“阿燕哥哥其實也挺帥的,隻可惜小時候被雉雞留下了陰影,潛意識裏老覺得自己不如其他羽族好看。需得想個什麽辦法,給他點信心才好。”

        正想到這裏,偶一回頭,忽見大紅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便道:“大紅哥哥,你怎麽也來了?”大紅尷尬道:“你……多災多難的,我不放心。料理完功課,也就來看看你,希望別出什麽事。”小白道:“不會有事的。以前是與親人失散,如今終於找到了嫡親外公,還有阿燕哥哥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四麵拜托,怎麽會有事呢?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大紅笑道:“在哥哥的眼裏,妹妹永遠都是個寵不夠的小孩子。我們快回去吧,爺爺還在等我們呢。”

        天色昏暗,紅雲漫天,那老王蛇倚門而望,見他們兩個沐著霞光歸來,簡直就是一副當年自己曾朝思暮想的寧靜畫卷。小白知他心有緬懷,也就向大紅使個眼色,故意不打擾他思緒,自行回去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小白模模糊糊中,忽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正是外公。 小白奇道:“外公,您這麽晚還沒睡?”那老王蛇歎息道:“是啊,外公我總是放心不下你呀,總忍不住想來看看你,更想和你多說說話。”小白感動道:“外公,您太疼我了。”

        那老王蛇緩緩坐下,問道:“你多大了?未曾許配人家吧?”小白料不到居然是如此一問,頓時紅了臉:“沒……還沒有呢。”那老王蛇失笑道:“女孩子家,長大些總是要嫁人的。這又有什麽好害臊的?”見小白不答,又道:“你看大紅怎麽樣?”

        小白驚奇得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道:“他……我……”老王蛇道:“大紅是個好孩子,雖不是我和阿葵所生,卻也是你半個表哥。這麽多年來,他謙恭篤厚,遇事沉穩,勇敢又不失冷靜,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歸宿。你若能與他結為伉儷,那外公我實是再放心不過,平生最大之願便得償了。”

        小白垂頭道:“可是……可是大紅哥哥本來就是我表哥,這樣……這樣不太好吧。再說我……我現在還小,現在不想考慮這些。”老王蛇道:“小什麽?當年我和阿葵失散後,被逼著娶的,便是我的表妹。當時她就和你差不多大。”

        小白低頭不語。老王蛇道:“既然如此,我看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你們明日便可成親。”小白急道:“不行,不行的呀!”老王蛇不悅道:“有什麽不行的?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不可那那麽任性。俗話說,婚姻之事,父母為大。你父母雙亡,我便是你唯一嫡祖,當然是我做主。你是我親外孫女,我還會害了你麽?”小白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那老王蛇怒道:“不是什麽?你不聽話,那就是違抗父母之命,拿婚姻當兒戲!”

        小白頓覺天旋地轉,幾乎就要昏倒。這時忽咣當一聲,大紅跳了進來,急道:“爺爺,別逼她了,別逼她了,她還小啊!”那老王蛇怒道:“閉嘴!你懂什麽?小不小,是由你說了算麽?爺爺我見多識廣,難道我還沒有分寸?”見大紅似還想說什麽,更是火大,喝道:“你學的什麽,全都忘了?你難道不喜歡她?難道不想護她一生一世?除了這樣,你怎麽能護她一生一世?”

        大紅垂頭道:“我……可是這樣強迫她終生大事,實在不是愛護。”

        那老王蛇怒道:“住口!大愛不辭小節,行雷霆手段,懷憫人心腸,當斷則斷,才是大愛之本。若任由懷春之思蒙蔽前程,那才真正是害了她一輩子!”大紅被罵得完全不敢抬頭。

        那老王蛇怒視他許久,怒氣稍平,轉頭望向泫然欲泣的小白,歎了口氣,幽幽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殘忍?是不是以為我不心痛?我怎麽會不心痛?我和最愛之人的唯一血脈,我怎會不心痛?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呀,我也沒有辦法呀。”

        大紅道:“怎麽會沒有辦法?有什麽事能是我們扛不過去的?我們一起想辦法,總能解決的。”老王蛇冷冷道:“你能殺死角蝰族大巫師麽?你能橫掃神山禿鷹麽?你能修煉成羽蛇神麽?”

        大紅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該如何回話。老王蛇歎息道:“你知道我們王蛇一族,為何這麽多代,都苦守著那個虛無縹緲的鯤羽鱗傳說,從不遷移?多少年來,它隻給我們帶來了災禍,從無一分半點正麵用處。可我們為什麽依然不離不棄,依然苦守著這塊貧瘠的土地?”

        他頓了頓,續道:“當年我年少氣盛,不知抑製情感,這許多年來,終於想通了許多。近些年來,我王蛇族人才凋零,除了你以外幾乎乏善可陳……”大紅急道:“可這是因為我們許多代困守此地,多內婚才致。隻要我們禁絕三代內婚……”老王蛇怒喝道:“混賬東西,你是不是連你爺爺奶奶都要罵?神山祭祀早已明言,這是羽蛇神的考驗,我們豈能自作聰明,妄加揣度?”

        大紅低頭不語。那老王蛇怒視他一會,方才續道:“對麵的角蝰族,南邊的響尾蛇族,還有北邊的棉口蛇族,都人丁興旺,英才輩出。這些,可都是對我們恨之入骨的族群哪。本以內亂聞名的響尾蛇各部,早已暗中結下盟約,不但不再彼此內耗,許多代來,還刻意一起在王蛇穀一帶多多偷襲羽族,獵取鷹卵,有意嫁禍我等,想把我等推至鷹群死拚的地步,他們好從中漁利。棉口毒蛇女王,亦是誌向高遠的厲害人物。當年她還做公主時,亦曾追尋阿葵失蹤的傳說而遠遊海西,被一條老毒蛇非禮,卻又被一條逃難巨蟒所救。她雖仍是懵懂少女,卻心懷國族大義,想要趁傷獲取那條巨蟒的內丹,被其察覺後,竟不惜舍身投入那老毒蛇懷抱,這是何等的犧牲情懷?這許多年來,那老毒蛇一直在閉關修煉,棉口女王的膨身大法據說也已出神入化,保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聚眾圍攻王蛇穀。最最可怕的是,近百年來,蝰蛇族更出了個通靈的大巫師,能化腐朽為神奇,當年阿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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