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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鳳龜龍 第十八回

(2015-07-04 05:45:37) 下一個


阿毛又驚又喜:“原來你自己能翻過來。”阿黑正要說話,忽然全身陡縮,好不容易就要翻過去的身體立刻又倒了回去。阿毛剛覺奇怪,眼前黑練一閃,一條從未見過的猙獰之蛇已躥至麵前,眨眼間已幾乎纏住了阿黑,隻堪堪避開了阿黑腹甲上的劍槽。

那蛇見阿毛和阿黑已震懾於自己,得意地笑了笑,頸部張開的道道皮紋更顯獰惡,喊道:“五步兄弟,這裏有我,你放心好了。”那五步蛇王似也放下了心,立時不再顧忌,大開大合,反守為攻。那竹葉青似是極顯憤怒,雖狀如瘋狂,但終於還是漸落下風。那皮紋怪蛇眼見形勢越來越有利於己方,更是嘿嘿冷笑,盡顯得意之色。

打著打著,竹葉青忽然虛晃一合,直取側石槽通道,撲向小白方位。五步蛇王冷笑一聲,隨身撲上,毒牙賁張。竹葉青一縮身,卻依然未能完全避開,已被毒牙嵌入半寸。五步蛇正要冷笑,忽然竹葉青全身如巨簧般,猛然借力彈起,二蛇身體一起淩空飛騰,直落正看守著小白的群蛇麵前。他們都身大毒烈,來勢又急,群蛇紛紛本能逃散。竹葉青身形如電,猛力一砸之下,五步蛇已被重重甩在了石棱上,頓時皮開肉綻,連嵌入竹葉青身上的毒牙也被扯脫開來,傷勢不輕。竹葉青狀如瘋狂,正要趁機劫走小白,忽然一爪淩空掃來,正是阿毛。

竹葉青怒吼一聲,身形狂掃,已纏向阿毛。本來阿毛天生動作靈敏,此時完全可以避開,但他要救小白之下,依然不閃不避,一爪直撲竹葉青。竹葉青眉眼間頓時鮮血淋漓,卻毫不在意,身形一弓,已將阿毛淩空甩出數丈,正要挾小白逃走,尾部又被五步蛇王一口咬住。那五步蛇王含憤之下,這口咬得凶狠異常。竹葉青依然不管不顧,直貼石棱竄行,二蛇身上都是皮開肉綻,卻都鍥而不舍。忽然,一道黑影自後麵拖拽著的五步蛇身側竄了過來,一口在竹葉青上又咬了一口,迅疾鬆開,正是那花頸怪蛇:“來了!快走!”

五步蛇立刻鬆口,道:“誰來了?”那花頸怪蛇道:“那老烏龜來了!”五步蛇怒道:“不是大黃,走什麽走?”那花頸怪蛇道:“逃命要緊!竹葉青中了你我的毒,他跑不了多遠的。”正在這時,忽聽前麵也起了一陣極恐懼的喧嘩,群蛇亂舞,都在逃命。原來前方不知何時起,竟然出現了一條極可怖的巨蟒,正攔住竹葉青搏鬥。

那竹葉青雖有腰簧絕技,但畢竟一來中了劇毒,二來那巨蟒實在太巨,才一交手,便顯敗相,但卻依然說什麽也不肯放下小白。那巨蟒怒極,忽然巨口怒張,竟將竹葉青帶小白一口吞下,朝來路疾馳。忽然,那巨蟒頭部劇痛,乃是阿燕不知何時飛來猛啄。那巨蟒雖頭痛欲裂,但卻隻是閉上厚厚的眼瞼,護住要害,依然不鬆口。阿毛這時已又躥了回來,見小白竟已被那巨蟒吞下,心頭大急,不顧危險,迎著巨蟒那比巴鬥還大的頭直撲過來,直取頭臉。

那巨蟒怒極,卻依然死不鬆口,任憑阿毛將其頭臉抓得鮮血淋漓。這時,忽然一物直衝鼻孔,竟從鼻孔處硬鑽了進去。那巨蟒終於再也控製不住,震天價打了一個大噴嚏,將竹葉青、小白連同那物一同打了出來,正是阿易那還沒長全、正拚命跳躍著的半截斷尾。

竹葉青已極虛弱,但卻依然不鬆口。阿毛、阿燕、阿易全都撲了上來,齊聲怒吼:“放手!放開我小妹!”那竹葉青奮起餘力,忽然搶先一口咬向小白頭臉,小白驚慌得大哭了起來。阿毛等大驚,施救已不及,卻見那竹葉青已全身綿軟,身體發黑,癱軟了下去。再看小白被咬處,也隻見蛇涎,並無牙痕,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眾人忽然想起阿黑,阿毛急忙背上小白和阿易,阿燕領路,才奔沒幾步,便又不由自主地各各倒吸冷氣,情不自禁地步步後退:隻見一隻巨龜,依稀似與阿黑有些相象,正托著阿黑,飛速趕來。但再一回頭,那巨蟒也已搖頭擺尾,掃蕩群蛇之餘,圍了上來。一時間,已無處可逃。

阿毛怒道:“這是我們的小妹,生出來就沒見過外人,跟你們無冤無仇,不要逼我們!”

那巨龜似乎完全沒聽見,隻冷冷望著那對麵的巨蟒。巨蟒也隻是望著他,二人都不說話。

阿燕奇道:“阿黑,這是你太爺爺麽?這究竟是怎麽了?”阿黑垂頭道:“我也不知道。太爺爺跟小妹的爸爸不睦,這下可好,偏偏遇上了。”阿毛等雖心下疑那巨蟒就是小白的父親,但聽到阿黑的確認,還是都吃一驚:“真是小妹的爸爸?難道小妹將來也要長這麽大?”

那巨蟒忽道:“早知你來,我就不來了。”那巨龜冷冷道:“我也是一樣。”頓了頓又道:“既然大家來了,你就該明白,人算不如天算。你費盡心機,到頭來卻內丹全失,浪費天緣,行跡亦露,便當知天意對你已無眷顧,應將小白給我撫養。”

那巨蟒冷笑道:“你行跡同樣敗露,以為能好到哪去?論親論疏,都不該你。”那巨龜道:“你保護不了她的。我有天生克製這些毒蛇的本事,你不要年青氣盛,感情用事。”那巨蟒悠悠道:“你已失仙緣,壽限將近,兼且早就元氣大傷,能好我多少?你以為,現在已無人知道你修煉時怕老鼠這個秘密麽?”

那巨龜怒道:“這麽多年來,你為何還不肯放下?我既不跟你搶仙緣,又未阻止你和小美,為何還要提此心痛往事?這麽多年來,我始終都沒有說破你的洞府所在,你難道沒有體諒?”那巨蟒冷笑道:“你未阻止小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生萬物,相生相克,你已得天獨厚,隻要別那麽貪心,又何必緊張?”那巨龜冷冷道:“你莫得意。你現在也已是庸俗之身,莫再好勇鬥狠。不然我們二人相爭,漁翁得利,那時無人保護小白,哭都來不及。”

那巨蟒正要說話,忽然麵色大變:隻見遠處不知何時,竟已聚集了成百上千條條紋怪蛇,領頭的竟然還有一條奇大無匹的無紋怪蛇,連帶之前被自己嚇走的萬千普通蛇族,都已層層湧動,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徹底包圍。

巨龜大驚:“不好,那是眼鏡王蛇族毒王的部眾。你隻怕中計了!他們肯定是故意要誘你出來的!”那巨蟒亦是心驚,忽對阿毛等喝道:“你們快爬上龜爺背上,趕快帶小白回去,越快越好!”隻聽那奇大的眼鏡王蛇冷笑道:“已經走不了啦!大爺我費盡心機,布下天羅地網,等你們等了這麽久,哪能讓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嗨,你小子的內丹呢?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巨蟒望了一眼在阿毛背上瑟瑟發抖的小白,忽然猛力回頭,直朝那眼鏡王蛇撲去。那眼鏡王蛇早知他有此著,冷笑一聲,閃落一邊。那巨蟒雖壓死了數十條蛇,但兩側依然有十數條不懼死的毒蛇撲上來齊齊猛咬,而且都一個個悍不畏死,將身體環環纏繞巨蟒身體,全然不顧其危險。巨龜也趁此當,橫掃百十條毒蛇,直撲水麵。幸喜毒蛇多不習水,雖還是被他們咬了好幾口,終於還是突出重圍,往回劃去。

劃不多時,便見那些遠遠在岸上追逐的毒蛇,大都已被甩掉。巨龜剛剛鬆了口氣,忽然眼前一晃,大是緊張,卻見一條河豚半死不活般從身邊晃過,緊接著後蹼一陣刺痛,全身莫名其妙地微起抽搐,甚至還有一絲極細微的麻癢感。巨龜心驚:“這隻河豚,居然咬我?”忽見一條淡淡的細長黑影一閃而沒,再看那河豚,已是垂死掙紮了。

阿黑怒道:“這是河豚大王啊,他族向來跟我們交好,怎麽忽然咬爺爺?”那巨龜低聲道:“不是他咬的。是七星鰻的族長,隔壁鱤魚大王的手下。他陰柔狡詐,跟那白鱔精一個路數,你們日後可要小心。不過就算他借了河豚的身體和毒液偷襲我,量也奈何我不得。”阿黑再看時,果見那河豚大王腹部隱現血洞,正用盡平生力氣掙紮喘息,哪裏還有力氣來咬別人?

阿毛等正要說話,忽聽那巨龜低聲道:“莫說話,待我們回去再說。”

眾人見巨龜臉色凝重,都知情形不妙。不一會到了一處極渾濁所在,巨龜忽然將身猛力一沉。眾人連同毫無防備的阿燕一起,全都沉入水中,隻能苦苦憋住氣息,彼此抓緊對方。不一會,巨龜忽然起身,已來到一處極清洌的所在,正是當初紅紅所說的隱藏崖洞。

阿黑搶先下來,為已半死不活的阿燕和阿易料理幾下,終於救了回來。眾人喘息了一氣,見周圍再無敵情,漸漸放下心來。那巨龜步履蹣跚,一步步勉強爬回,喘息道:“阿黑,阿黑……”阿黑道:“我在這裏。老祖宗,您這麽虛弱,要不要先吐納一會,調勻呼吸?”那巨龜歎息道:“不用了。我覺得情形有些不妙。你快領小白來,看看她母親的遺物。”

阿黑應聲中,眾人望去,果見一側水邊,有一處由各色水草精巧編成的所在,還鑲嵌有許多五彩珊瑚珠和亮閃閃的水晶石,更兼有一種奇異的藍幽幽的光芒,似曾相識。小白一見,立刻便覺這處所在天然便極合自己之意,每一處都似是專為自己的喜好而存在。那藍幽幽的光,更似喚起了多少個夜晚裏,自己的思念之想。一時間,當真是又愛又傷,淚水慢慢充滿眼圈。

阿毛呆呆望著那藍幽幽的奇光,忽然一拍腦袋:“這光,是雷霆巨木下的仙草息壤那裏的。”那巨龜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是小白的爸爸,為了小白的媽媽而帶來的。” 小白奇道:“什麽仙草?什麽息壤?帶來的什麽?”

那巨龜慢慢抬頭,凝望著那一縷縷捉摸不定,夢幻般的幽幽藍光,思緒似是回到了久遠的過去:“此事說來話長。我……上古之時,人們起屋造樓,喜置龜其下,待改建時,若能挖出此龜,且尚存活,便為極大吉利。此地,便是傳說中一隻遇劫而死的宅基靈龜的修煉洞府。當年我從……從強敵手中勉強逃得性命,九死一生,捱延至此,幸因此地地靈,居然活了下來,還得親眼見證此地海桑之變。許多年後,我內丹初成,自思再過數十萬齡,或許便可升仙。但升仙之事,劫數萬千。本來傳說中隻在南荒的一條眼鏡王蛇精不知為何,覬覦這片樂土,率領大批毒蛇進逼此地。我不願此地為其所據,與之一戰,各受重傷,內丹也毀於一旦,需要重新練起。可內丹還未複,此地卻又忽然來了世上之人,剛好就建屋在我洞府之側。嘿嘿,這是不是天意呢?”

“當年,為了養傷,我四處留意奇花異草。有一天,我發現雷霆巨樹下隱有天下靈物息壤仙草,於是便計算日期,欲待其九花共榮時采摘服食,當可抵無數年修煉苦功。不料等我去時,卻發現兩條小小金紋蟒蛇居然捷足先登,得了便宜。我當時極度失望,想要以自己辛苦積攢的幽冥聖水跟他換上一半,但他們卻以為我要脅迫他,溜身便逃走了。後來,我回來後,發現竟有一群老鼠精,不知怎地逡巡洞府外圍,似是知道了我的大致所在,想要伺機害我。”

“我從此便非常小心,但也擔心這不是個辦法。有一天,天上群鷹打架,忽然掉下一個五彩斑斕的蛇段,破口處竟還露出一個尚未孵化的小蛋,而且還是軟軟的,捏之不破,隱約能看出裏麵的身形。我當時凝視許久,亦猶豫許久,忽然心有所動,覺得此物或許能幫我製鼠害,於是便取之回家,輔以幽冥聖水,終於將此蛋孵出,那就是小白的媽媽了。她似天生便有蛇中幾大王族的奇異血統,莫名其妙便天賦異稟。她雖先天不足,生出來就身子偏弱,不喜打架,又無劇毒,但卻偏偏對天下奇毒都有無與倫比的抗力,更兼美貌無倫,全身上下綠紅白紫層層掩映,頭上還隱有龍角,花團錦簇之下,可說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攝人心魄。其所過之處,不需動手,便能震懾群蛇,自然而然受她驅策,即使比她大上十倍的蛇也不例外,更別說群鼠了。從那以後,我就又可以睡安穩日子了,終於又可以安心下來,重新開始修煉內丹了。”

“可是有一天,她出外遊玩,至晚未歸。我有些不放心,出去查看,才發現一條五步蛇,一條竹葉青,還有其中一條偷仙草的蟒蛇正在外麵混戰,都頗有些異象。後來她說,是那兩條蛇本想要對她圖謀不軌,被蟒蛇所救。後來那蟒蛇時常來附近約她,還找來許多珊瑚寶珠和仙草洞的幽藍水晶,日日殷勤,真的就贏得芳心,後來更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本來,我確實不大喜歡那蟒蛇,畢竟他搶了我的心血。可他畢竟是小美喜歡的,成親之前,也就約他見上一見。不料他心胸狹窄,發現是我,就極為避忌,之後不停地灌輸小美,說我對小美別有用心,慫恿她搬出去。可是小美很孝順,知道我的需要和真心,不願傷我之心,也不願讓他難過,於是便來來回回,夾縫中做人,往來於他和我之間。”

“平心而論,初始時我撫養她時,確是處於庸俗本意,隻是望她替我驅除鼠群而已。可是她真是個好孩子,從出生到長大,處處乖巧,樣樣招人喜歡,簡直跟你們的小白妹妹一樣。當年我少年氣盛,立誌成為龜仙,遊曆天下時不知珍惜,辜負了遠方的紅顏知己,這麽多年下來,總是決然一身。這是老天的懲罰也好,是我自己的慚愧也好,我自作自受,無甚可怨。可是在我老來,居然收養到了一個這麽乖巧這麽可愛的孩子,這也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所謂苦盡甘來,大概便是如此罷?小美一天天長大,我也一天天歡喜,簡直象是自己的青春也重新來了一遍。她就象是我自己的生命重現,我愛她逾掌上明珠,任何事都不忍違她的意,就算是要離開我,我也……我也隻能……唉,總之,是她自己喜歡的,雖然與我彼此多有成見,我又怎麽會阻攔。”

“後來,小美懷孕了,需要安靜下來靜養一段時間,減少奔波。因為我需要修煉,不能分心於老鼠,於是她準備主要在家裏陪我。但在安定下來之前,她要回去安撫一下丈夫,然後才能在娘家長呆。這是人之常情,我自然沒有阻攔。不料那天他們居然吵架了,小美負氣先回,中了五步蛇王的埋伏。蟒蛇和我趕到時,她雖不懼蛇毒,但已頗受了些驚嚇,身子骨更弱了。後來,生產時竟然難產,從此天人永隔。大黃和我也從此更加深恨對方,認為一切都是對方的拖累,還曾為此昏頭打了一架,連繈褓中的蛋也被鼩鼱趁機偷走,悔之無及。那蛋就是現在的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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