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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二:麻將和警察對決,而我是麻將的人質

(2020-06-21 20:21:42) 下一個

麻將和警察對決,而我是麻將的人質

 

作者:蟲二

 

麻將大概是四川人的第一大特征,川人對麻將的熱愛,遠超常人的想象。有玩笑說飛行員在巴蜀上空,能清晰的聽見地麵上搓麻將的嘩嘩聲。記得成都市政府在2000年來臨之際,準備在天府廣場埋下一個給千年後蓉城人的紀念品,網上征集意見,結果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說埋一副麻將吧,著實讓市政府為難,太不高大上了。那年代流傳說北朝鮮人民的宏大理想是:穿新衣,住瓦房,喝肉湯,而我們成都人心目中的小康水平就高一個檔次了:吃點麻辣燙,打點小麻將;喝點枸杞酒,看點歪錄像(就是黃帶子啦)

 

 

說起來,我有許多警察朋友,我一直覺得,麻將和警察是一對天敵,在這倆的對決中,我就是麻將的人質。不過有時運氣好,我這個人質居然能被放了。

 

我抽煙喝酒打麻將睡懶覺,都是在大學期間學會的。曾經一段時間非常喜歡打麻將,經常幾個朋友約著一起打麻將,一打就是通宵。年輕,不知疲倦,不知好歹,隻要有場合,就跑去。

 

 

一次老媽出差,我叫了一幫狐朋狗友在家裏打麻將。結果,老爸在早晨六點就過來了,聽見開門聲,我們嚇得把燈一關,一幫人不敢作聲。我出去迎接老爸,老爸還說:你這麽早就起來啦?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就走了。老爸下樓後,我跑進房間,一幫人還是不敢作聲,隻看見那副夜光麻將發出熒熒的如鬼火般的暗光。現在想起來,其實,老爸在樓下早已看見朝街麵的那個房間之前是亮著燈的,為了給我留麵子而沒有繼續走進去。

 

一次被紹平叫著去,從晚上11點打到早晨6點。困了,在沙發上靠著睡一會兒,到了早晨八點半,一看上班時間到了,腳一蹬就跳起來去上班,也不覺得累。過了兩天,紹平才說,那天晚上是在1984年川西第一大搶案的主犯家裏玩(四川第一次有拿著武器,開著吉普車搶阿壩藏族自治州的金礦)。

 

 

一次是跟生死兄弟少平和劍娃子打麻將,結果我手氣太好,想什麽來什麽,幾把下來,打得他們沒有回手的餘地。大家一下失去興趣,直接散夥。半夜兩點多,三個人蹬著自行車在街上亂竄。到了人民南路主席像下,把自行車一扔,翻牆爬到觀禮台上,學主席揮手。還沒回過神,就看見黑暗中,有兩個保安拿著電警棍對著我們衝過來。我們三人當時是狼奔豕突,兩米多高的鐵欄杆,兩下就翻過去了。兩名保安沒有翻出來,從鐵欄杆空裏麵拿著電警棍衝我們杵過來,我們都閃開了,然後隔著欄杆對罵。叫罵聲中,一個睡在旁邊草坪上友誼樹下(就是阿爾巴尼亞送的橄欖樹)的叫花子爬起來站在旁邊看熱鬧。少平一把推開叫子,叫花子倒退幾步,拖鞋就留在地上了。少平撿起兩隻拖鞋就憤怒地向保安狠狠扔了過去。然後,我們騎著自行車跑了,背後清晰地傳來保安瘋狂的叫罵聲。

 

 

第一次被抓賭是在公安局的一位朋友家裏。這位朋友有才氣,從小練體操出來的,字也寫得非常漂亮。他當時是搞反革命案件的,學過刑法的都知道,在中國隻有一種罪是沒有追訴期、可以無限期追訴的,就是反革命案,其它所有刑事案都有追訴期,最長20年。那時候,朋友經常跟我聊一些階級鬥爭的動向。怎樣去跟蹤懷疑對象,怎樣抓捕一些需要抓捕的人。其實,國安掌握的情況和細節遠遠超出普通民眾的想象。比如,一次,他來找我,說接到線報,有一張郵票有問題,我跟他跑到郵票市場一看,果真是,把幾位運動員胸口帶的號碼一加起來,就是那場敏感運動的日子。還有就是,他們掌握的一些人,平時跟哪些人聚會,聊天,說了些什麽話,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還有一次去他的辦公室找他吃飯,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口木頭箱子,裝滿了鏽跡斑斑的匕首,三角刮刀、菜刀、連成串的粗彈簧等,堆得冒出來,跟小山頭一樣。我問他:這些是啥東西,這麽破舊呢?他說都是凶器,從50年代開始收繳的,準備扔了。

 

最逗的是一次他跟我說,他碰到鬼了。情況是這樣的,因為工資比較低,他和刑警隊的一位警察一起開了個冷淡杯的小店,掙點外快。那位刑警也是不錯的級別,是可以養線人的。他倆有空時輪流守著小店。有一天是他守店,到了半夜,來了十多個小年輕,搞一個大桌,又吃又喝,差不多的時候,那幫人一個一個漸次地走了。他一看情況不對,就守在那裏。最後一個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準備離開。朋友立刻走過去,要求結賬。那位說沒有錢,朋友說把你那幫人叫回來付錢。那位說:他們去殺人去了。朋友一聽,馬上把工作證摔在桌上,說:看清楚,我就是專門抓殺人犯的。那位一看,馬上軟了,打傳呼叫那幫人。不一會兒,那幫人整整齊齊地回來了。看見朋友,個個雙手抱拳,一直陪禮道歉。說:認錯門了。把餐費一五一十的付清。我還記得餐費是130多。

 

 

一個周末,他約我去打麻將,擺了兩桌,他們一桌,我跟同事和他母親一桌。到了晚上12:30左右,看時間差不多,我和同事起身準備離開,朋友他們繼續打著麻將。當我開門的時候,覺得門外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推門。因為練過拳擊,出於本能,我連忙用肩膀去頂著門。可是來回幾下,門還是被推開了,一下衝進來好幾個人,原來是派出所的警察和聯防來抓賭。他們進來後,讓所有人都不準動。朋友一看這個情況,馬上站起來。派出所的民警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使勁往下一杵,朋友被摁下去,回坐在椅子上。然後他又站起來,又被摁下去。三番五次,派出所民警也覺得奇怪,就問:你是幹什麽的?朋友把工作證掏出來。對方一看,是成都市公安局的工作證,馬上在對講機裏說:他們沒有賭,他們沒有賭,然後自己開門走了出來,對屋裏的人說:以後注意一下,對不起了哈。一幫人就撤了。

 

 

後來,朋友查了半天,才搞清楚是隔壁家的去舉報的,而且是跨區舉報。鄰居知道他是公安,當地派出所知道也他的身份,肯定不會來的,所以就跨區舉報。關鍵是那天本就是打的娛樂麻將,不是真正的賭博。當時的情況是:朋友的父親患了肺癌,剛做完手術,每天休息比較早。隔壁鄰居呢,開了個麻辣燙,搞了一個歪卡拉OK讓客人唱歌,就是那種綠色破冰箱,上麵堆個14寸的黑白電視,模模糊糊,人得走到電視跟前才能把字幕看清楚再跟著唱的那種。然後呢,隔壁鄰居經常是營業到深更半夜,讓朋友的父親不能入睡。朋友跟鄰居說過好幾次,都沒有妥善解決。一氣之下,找了公安局的朋友在晚上11:30,把那家店的治安證以深夜擾民的名義給沒收了。自然那家店立馬不能營業,兩口子斷了生意,又聽見這邊在打麻將,就合計搞了一個跨區舉報報複。

 

 

那天晚上,等派出所的人走後,跟同事出來已經太晚。我倆住的大院早已大門上鎖,沒有地方去。就蹬著自行車在人民南路周圍到處逛,路上鬼都沒有一個,靜悄悄的,隻有我和他。後來,跑到民航局的接待處,應該是早晨4點開門的,我倆坐在長椅上等天亮。直到早晨5點,同事宿舍區的後門開了,跑到他家去,洗漱一下,趕忙睡覺。當時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第二次被抓賭是已經到了中外合資企業。原單位的一位老同誌吉星高照,祖墳冒青煙,一下從普通科員被提升為副處級,春風得意,大宴賓客,請了一幫人去他家裏吃喝,我也被邀請。上午10點開始,開了兩桌麻將,吃了午飯,繼續戰鬥,然後晚飯後再接著來。到了晚上9點多,一幫人正在興頭上,突然聽見敲門聲。出於本能,我說了一句:問清楚了再開門,要不就不開門。結果那位副處長站在門後麵問了一句:哪個?門外說我,他就把門打開了(事後他解釋說聽聲音以為是他表弟)。一下衝進來兩個人,穿著體恤衫,點卡,拖鞋,腰上扣著一個牛皮裹袋。

 

 

我一看,曉得遭了。那種牛皮裹袋是當時警察的標配,大小正好可以放一把五四手槍。兩人進來後,立馬用手指著大家,說:都不準動,你們在賭博。頓時,原本熱熱鬧鬧的客廳頓時清淨了,沒有人作聲,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倆,那位新官也嚇傻了。我問了一句,你們是哪的,其中一個人說錦江分局的。然後我說:我認識你們特業科的科長,然後馬上給特業科長打傳呼。他倆一看,叫了一位同事出去問了幾句就走了。自然,大家也跟著散夥,各自回家。出來後,剛剛走到街麵,看到右手邊路燈下,幾個人坐在矮凳上,中間支起來一張木板正在打麻將,錢都是擺在木板上的。靠,剛剛兩個警察也是來回從他們旁邊走過的,根本沒有管,卻竄到六樓上抓賭,很離譜。

 

副處長兩口子當晚睡在床上分析,到底是咋回事。想來想去,最後斷定是樓下四樓的同事舉報的。因為四樓有親戚小孩剛剛畢業,想進入西南電管局上班。副處長的老婆剛好在西南電管局的人事處上班,四樓的找了他老婆。但是,他老婆沒有決定權,幫忙遞了材料,可最後那位親戚沒能被錄取。四樓的心思不大正,懷恨在心,聽見六樓大宴賓客打麻將,就舉報了。

 

到了美國後,幾乎沒有機會打麻將了。偶爾湊一起了,也玩幾把,但也玩興不大,沒有癮,慢慢地就生疏了,再也沒有那種打到天亮的勁頭了。上次回國,跟兄弟們打了兩次麻將,連規矩都懂不起,還當了幾次相公。第一圈打了下來,就我一個人輸,這個說你要付我好多,那個說你要付我好多。一算賬,2000多就沒了。現在更是沒有任何興趣打麻將。

 

 

我想,美國警察才不管賭麻將這種鳥事呢。離開了這倆天敵的對決,我這個人質終獲自由身了。結果,本人出走半生,歸來已不再是少年。回望往年荒唐事,恍若隔世,心中有些悵然。不禁暗自叩問:我還是個成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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