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樹下

走的多,見的就多,見的多,想的就多,想的多,悟的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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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s Morne 我心中的紅椅子(三)

(2017-11-16 22:16:26) 下一個

八月一日早,陰天,寒冷,小雨。一隻健碩的兔子跑過來,在帳篷邊心安理得地吃草,仿佛我們是這裏的客人。洗漱完畢,拆完帳篷。我們來到營地中一個避雨的小屋子裏做早飯,期間跟一對來自安省倫敦的退休夫婦聊了起來,這一聊就改變了我們當日的行程。他們說兩天前去了一個在French Shore 海岸的小鎮---Conche,主要去參觀那裏一副著名的掛毯,因為女的喜歡編織,然而在那裏他們居然遇到了海上漂浮的冰山。夫妻倆人找出地圖耐心地給我們指示,順便講了一堂當地的曆史地理課。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來紐芬蘭旅遊了。原來最早法國移民在這一帶的海岸線生活捕魚,後來被強勢的英國人奪了地盤,所以叫法國海岸。紐芬蘭旅遊最吸引人的就是觀鯨魚看冰山,現在是八月,早過了冰山的季節。看地圖Conche是位於半島東南更溫暖的區域,現在還會有冰山?不過他們說那座冰山後來裂開為兩段,現在也許已經融化了。我對冰山的興趣遠遠超過掛毯,決定今天回程去那個小鎮碰碰運氣,這樣就會打亂原來的行程計劃,可玩不就應該隨興嗎。分別之際,為了滿足我們的好奇心,他們還讓我們進他們的奔馳房車看看,裏麵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兩個人住在裏麵,很舒服,將來的選擇。

在去維京遺址的路上路過一個當地的小魚市,其實是一個便利店,居然還賣酒。冰櫃裏有新鮮的大西洋三文魚和青口(mussel)。老板說如果你們下午來,也許會碰到漁夫出海捕撈的鱈魚 (cod fish)。他發音聽起來像“cat fish”,我心想這海裏怎麽會有鯰魚呢,驢唇不對馬嘴地講了一通,才知道他說的是鱈魚,這裏的特產,在Costco賣十多塊一磅呢。

維京遺址坐落在在半島最北端的海岸線,這個1960年發現的考古遺址證明了:早在1000多年前,哥倫布還沒發現美洲大陸,北歐人或者維京人,就已經來到這裏了。1978年這個維京遺址被聯合國教科文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目錄,可見其特殊性。現在的遺址建築是仿照維京人的建築風格建造的,並非在原址上。我們剛好趕上十點鍾的導遊講解,講解的老人參與了當初遺址的發掘建造,遺址建好後就在這裏工作,一晃三十多年了。他的講解讓地上那一處處不起眼的痕跡充滿了故事。他說小時候就跟父母住在這一帶的村子裏,那時候我們眼前所見的小溪裏還遊著三文魚呢。

當初當地人以為這處遺址是土著印第安人留下的,一次考古學家的到來才改變了它的命運,變廢為寶。遺址模仿當時維京人當時的建造方式,在木架結構上鋪上草皮,一個個不同的屋子不同的用途。

工作人員穿上當時維京人的衣服,向遊客展現當時的生活場景。小籃子裏裝的是白核桃樹種子,在挖掘遺址中發現。工作人員說這種白核桃樹隻在新科省地區生長,說明當時維京人以此為大本營,向南涉足至更遠地區。

當時考古發現,除了遺址中的廢墟是維京人的風格,更發現挖掘出屬於他們的物品,比如一些鐵製品,那時的土著印第安人是不懂得冶煉技術的。在一個小屋子裏,一位維京裝扮的工作人員在向我們示範如何生產一枚鐵釘。他開玩笑地對那個幫他拉風箱的遊客女孩說,那時的一顆鐵釘和你的智能手機一樣的值錢。那漢子人高馬大,一臉大胡子,滿麵紅光,聲音洪亮,爽朗幽默,維京人恐怕就是他的模樣吧。

觀看完遺址,有一條海岸線步道,2.4公裏,風景宜人,建議走走。

遊客中心有各種出土的文物,如果想更好地了解遺址的來龍去脈,還有循環播放的錄像,值得一看。畢竟大家都是普通遊客,知識有限。山頭豎立的雕像提示人們:我們維京海盜拜訪過這裏。

從維京遺址出來已經下午了,不知不覺在那兒呆了幾個小時,下麵的路程要趕時間了。在回程的路上又經過那家當地魚市,下車打聽,怎麽那麽巧,剛趕上漁夫出海歸來,清理好的新鮮鱈魚柳才4塊一磅,簡直難以置信。我們還買了一袋子存放在店外一個大冰窖裏麵的青口,2元一磅。店員告訴我們下周這裏的社區將舉行年度的青口節,一飽口福的好機會。430--432--433--434,我們一路向海邊的Conche小鎮奔去。在433公路上有一處地下三文魚池,想進去看看怎麽一回事,沒時間了。最後通向小鎮的公路變成了泥土路,前方忽然升起了大霧,細雨飄飄,宛如駛入仙境一般。駛入小鎮,遠遠可見陰沉的天空下,海麵上浮著的一座冰山,真實不虛!喜悅將一路駕駛的疲倦一掃而光,我們不禁擊掌慶賀。

小鎮不大,但樣樣俱全,市政辦公室,教堂,學校,社區中心。我們先進入路旁的文化中心--French Shore Interpretation Centre,裏麵其實就是一個小博物館,那幅著名的掛毯--French Shore Tapestry就掛在展覽室的牆壁上。 這個刺繡掛毯長217英尺或66米,2006年開始,由多位當地的藝術家合力工作,耗費2萬多工時(不包括設計研究的時間),經過四年時間才刺繡完成。掛毯如同一本當地人文曆史的教科書,展示了從遠古至今,這片土地上發生的重要自然曆史事件,從動物的繁衍,人類的出現,到近代一係列當地重要的曆史事件,1000多年前維京人的故事自然也在裏麵。想象一下,那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和多姿多彩的場景都是靠雙手一針一線認真刺繡上去的,傾注和凝結了多少日夜的辛苦和熱情,才呈現出今天眼前的傑作來。

還有一個小房間展覽以前當地人民的生活用具場景。後到的兩個參觀者站在那裏好長時間,也許他們是法裔後代來這裏尋訪先輩生活的故事吧。這裏的居民都是以捕魚為生,人們把魚剝皮去骨,撒鹽醃嗮,製成罐頭,運到歐洲。一幅漁場的老照片中,長相難看的鱈魚橫七豎八地堆積在那裏,像小時候秋天裏每家涼嗮的成堆的稀爛賤的大白菜。現在由於過度捕撈,漁業蕭條了,往日大白菜價的鱈魚也水漲船高。

“翅鮑參肚”被認為是中國飲食中的精品。也曾“有幸”在那種高檔飯店,兩眼放光地捧起麵前精致的小碗,裏麵盛著一些晶瑩的粉條狀的東西,咀嚼起來像豬脆骨,脆生生的沒什麽味道。如果討論一下這碗價格不菲的靚湯魚翅的營養價值,恐怕不如一顆便宜的雞蛋來得更實惠。美食專家說翅鮑參肚本身就沒什麽味道,魚翅吃的就是那種特殊的口感,那種嘎吱嘎吱的感覺?為了滿足這種特殊的口感和對稀有物品的獵奇,人類過度捕殺海中的鯊魚,為了獵取它們的鰭,甚至把它們的鰭砍下來,把沒有了鰭的鯊魚扔回到海裏。這種餐桌上的口感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種自私和貪婪的罪惡,而每個熱衷吃魚翅的人不覺間助成了罪惡的一部分。

中心的工作人員似乎對海上的冰山習以為常了,告訴我們屋子後麵的一個山丘上有個瞭望點,那裏可以更清晰地觀看遠處的冰山。參觀完畢,我們沿著一條木梯子登上了山丘上的瞭望台,那裏一覽無餘,是一個俯瞰小鎮全景的好地方。冰山已經斷為兩截,另一段漂浮在更遠的海麵。

漁港,燈塔和冰山

我們決定下到海岸邊更近距離地觀看冰山,順便看看小鎮裏有沒有我一直尋找的冰山啤酒。小鎮裏的房子是這樣的,屋前擺滿漁具,屋頂落滿海鳥。

我把車停在路的盡頭,有一條叫:狐狸腦袋(Fox head trail)的步道環海岸線而行。在海邊看到,冰山其實離海岸還有相當遠的距離,不過有時它們會被海浪推近岸邊。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海上的冰山。它以奇特的形狀遺世獨立,那種藍白相間的素靜美,在陰霾的海天之間,一點不妖嬈,一點不招搖,融入自然,沉靜中釋放著一種震撼的力量,如果乘船近距離觀賞它巨大的體積,想必那種震撼的效果會更強烈。在紐芬蘭看到冰山不稀奇,可八月的海上那座美麗的冰山夢幻般出現在眼前,不由得感謝上蒼撒下的一點厚愛,讓我們偏得一份旅行的收獲。(現在才知道在icebergfinder.com上可追蹤冰山最新動態和信息)

我們懷著心喜離開小鎮的時候已近傍晚,一隻紅色的狐狸倏然從道路中穿過,像那座海上的冰山帶來另一份驚喜。傍晚正是動物活動的時候,在空蕩蕩的公路上,我不敢開得過快。原計劃回程路上去一個印第安人的遺址還有Torrent River的三文魚中心看看,沒時間了。不過我們還是在Arches Provincial Park停下來,那裏距離今晚的營地Shallow Bay不遠了。當時天空下著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那個巨大的石拱靜靜佇立海中,那是多少年來岩石在海浪的不斷衝刷下形成的,也許多少年後,在海浪的衝刷和侵蝕下,它也就消失了。

我們開到Shallow Bay營地的時候,天居然晴朗了。這些天來,我們已經適應了這種陰晴轉換,十裏不同天的氣候了。這裏的海灣水淺平靜,是玩水娛樂的好地方,所以營地常見拖家帶口,男女老少,格外喧鬧。搭完帳篷,去海邊走走,已是日落晚霞滿天。

回到營地,天已經黑下來。從早晨到現在,十多個小時沒正經吃過飯,這一路上,我都在期待和想象冷藏箱裏的鱈魚和青口。戴上頭燈,生火做飯。老婆的做法非常簡單:青口直接放入沸水中煮,開口撈出即可;鱈魚洗過後,用紙巾蘸幹,油煎時隻撒少許鹽和胡椒粉,雙麵煎熟,出盤。紐芬蘭的青口怎麽樣?個大,飽滿,肉嫩,味香,吧嗒吧嗒嘴,意猶未盡。今後還讓不讓我再去超市買那些水煮後抽抽巴巴的青口了,除去巫山不是雲啊。

從小到大,吃過無數次魚,真正美味、難以忘懷的記憶有幾次?記憶中小時候對油炸小黃花魚垂涎三尺,而那種美味的記憶是在貧窮的物質條件下被放大誇張了,現在吃了不過爾爾。我們的味蕾已經習慣被那些精工細作、程序複雜、各種調味品烹調過的所謂美食所控製,就像那本身沒什麽味道的魚翅,需要用幾隻老母雞燉出的老湯幫襯才搖身一變成一碗靚湯魚翅。現在用一隻普通煎鍋煎出來的鱈魚,蒜瓣狀的肉粒,色澤雪白,入嘴,魚肉自然的鮮美實實在在打動了我的味蕾和心,就像一位天然去雕琢的美人,靠自身散發的氣質和美麗,而非高級化妝品和精描細化後的打造。這一晚,在我關於美食的記憶裏,山野村婦般粗糙的紐芬蘭鱈魚完勝豪門貴婦般矜貴的靚湯魚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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