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發來微信說讓我看一下北京衛視播出的《生命緣：生命的禮物》有關兒童醫院搶救一個男童的節目。因為我曾經有幸和這個主治醫師一同在南極的冰船上同吃同處過一周，所以馬上打開電視觀看了這個節目。
節目剪製得比較粗糙，但是仍然讓我看的心驚肉跳，兩腿發軟。因為我見血就暈，所以在看到熟人後隻好閉眼傾聽。節目大概是一個三歲男童在去年底突然咳嗽不止，到醫院照了X光片後發現心髒附近有一個近5厘米長的鋼針，針尖指向心髒，貫穿胸腔，命懸一線。於是馬上送到北京兒童醫院進行搶救。胸外科主任帶領團隊聚集麻醉科，肺科，放射科，心外科，超聲科的專家們展開了一場風險極高的手術，以精湛的技術和認真負責的態度順利取出鋼針，挽救了男童的生命。患者的家屬感動得失聲痛哭，跪地答謝。看到主任不知所措，靦腆微笑扶起家屬，幾年前一同遊覽南極的場麵像電影一樣，曆曆在目，栩栩如生。。。
去南極圈看冰川企鵝一直是我先生的dream之一。由於我生性怕冷，每每想到要在冰天雪地波濤洶湧的船上待滿七天，就一直提不起興趣。但是全球變暖的warning天天充斥著媒體，先生也如祥林嫂一般在我耳根絮絮叨叨，使我終於鼓足勇氣跟隨他來到了阿根廷的最南端號稱“世界末日“的城市，Ushuaia （烏斯懷亞），登往前去南極的小型遊輪。之所以說是小船，和豪華遊輪比起，它真的是小，不僅承載遊客少，大約100遊客左右，船上活動也少，基本是南極科普知識講座之類的。上船第一天，船長，科學家，組織者把我們這100號人召集起來開會，講解每天的活動及注意事項。我瀏覽了一下我們這幫dream followers，突然發現了幾位有著亞洲麵孔的同行人，心裏異常高興，覺得至少在這荒無人煙，充滿未知的幾天旅程中能有聊天的同伴，如果是同胞，豈不更棒。於是我主動和一個看起來年齡與我相仿，麵貌英俊端莊，有幾分書生氣的亞洲男人攀談起來。沒想到居然是老鄉，還是兒童醫院的胸外科醫生。他們一起來的四個人，都是知識界人士，彬彬有禮，說話麵帶笑容，看起來不大像來南極探險，而是一個小小的度假。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位醫生，總是很靦腆的微笑打招呼，然後就靜靜地看著電腦，聽著我們閑聊，偶爾插上一嘴，大多數時都是在電腦上寫東西。記得我曾經好奇地問過他在寫什麽，他說有一個學術會議馬上在德國召開，他正在修改他的演講稿。由於我是一個醫盲，幾乎沒有醫學常識，所以就問他什麽是胸外科。他想了想就以非常通俗的幾句話解答了我的問題，從頸部到腹部之間除了心髒之外的疾病都屬於胸外科。看著他那雖然不瘦弱但也不健壯的身材，我怎麽也想象不出來一進手術室就經常是幾個小時的他，是如何拿著手術刀工作的，但是聽著他輕聲細語，讓我感覺他是一個非常細心，有耐力和愛心的醫生。
郵輪第二天開進drake passage。這是全程最艱難的兩天，船上的所有乘客基本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暈船。我先生在艙位裏躺了兩天除了晚上去餐廳吃點東西。我雖然沒有像他那樣翻江倒海般地上吐下瀉，但也是暈暈乎乎的不舒服。為了不浪費我們付出的高額船票（$7000/pp)， 我掙紮著每天一日三餐不錯過。胸外科醫生可能和我想得一樣，在餐廳裏會經常遇到他。他的同伴有時加入，有時就是一個人聚精會神地在電腦上寫東西。我會在他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加入，但是如果他在寫東西，就會很識相地不去打擾他。當時船上還有一對乘客，其中一位可能是台灣女人，但是住在南卡，她的同艙朋友除了第一天出現過，就一直沒有再現，直到最後一天。記得醫生和我提起過她的同伴一直在房間裏吐，非常悲催。在我和醫生的聊天中，我們談的最多的是中國的醫患關係。他很敬業也非常幸苦，除了平時在醫院裏做手術，周末兩天還要全國到處飛去給等待多時，又不能來北京的兒童做手術。隻有春節和十一才能真正的休假。這次來南極是一次意外的機會，因為他做了一個艱難費時的手術。院領導嘉獎給予了10天的假期，所以在最後幾天才加入他的同伴，一個人來到布依諾斯艾利斯和他們碰頭。和他的聊天中發現，其實中國有才華的人並沒有都出國（我以前的自以為是），依然遍布全中國。醫院的紅包現象雖然不同程度的存在，但是醫生們也都很反感。不收紅包，病人家屬認為醫生不會盡職，收取紅包會被嚴重處罰。他們也是很頭疼，因為醫生也是人，也會有失敗的時候。他說他有過失敗的手術，心裏非常難過，不亞於病人的家屬。可是他們的痛苦病人家屬並不會理解。
郵輪後麵幾天是在南極登陸，童話般的純潔世界在眼前慢慢展開。可愛的小企鵝顫顫巍巍地在我們周圍歡呼，海豹一動不動懶懶地冷眼旁觀。晶瑩剔透的冰川千奇百怪，天海合一，湛藍靜謐。攝影高手們紛紛舉起手裏的相機，企圖把所有的美景記錄下來。這次遊輪舉辦了一個活動，就是最後一天攝影愛好者們一人交一張照片給我們隨行攝影師，選出三個獎。我從來都是用眼睛觀察眾生相，先生是用取景框看世界。在遊輪返回大陸前的最後一天，攝影愛好者們紛紛把自己認為最得意的南極作品交給攝影師。晚上我們圍坐在溫暖的大廳裏，跟著攝影師的投影板，靜靜地欣賞每一幅照片，好似又一次回到了南極冰川上。照片裏那些天真無邪的企鵝，峻冷藍白相間的冰川，戲弄企鵝的海獅，飛舞跳躍的鯨魚，上下顛簸的遊輪造型都一一被攝影愛好者們放在了取景框裏。最後攝影師宣布了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啊！是我們的醫生！沒想到拿手術刀的手不僅像彈鋼琴般的優雅，而且還有按快門的力度。他的得獎之作是在茫茫冰海裏，一隻凶惡的海獅在吃完企鵝後滿意地得瑟的大嘴。攝影師說這個場景不容易碰到，尤其是海獅在噴出水麵的一霎那張著血盆大口，淩亂的牙齒，幾乎沒有人能夠捕捉到。
我們都很興奮聽到同胞拿獎，馬上向他致敬。但是沒想到這位醫生非常害羞，不肯上台領獎。沒辦法他的同伴隻好上去幫他領取了一瓶香檳酒。“頒獎”大會結束後，我們紛紛要求看看他拍的其他照片。在他的電腦上，我們見識了高級相機拍攝的藍天、白雲、雪山、冰川、碧海、及各種飛鳥動物，匯成生動的畫麵，讓人陶醉。
下船後我們互相留下了各自的微信號，然後就各奔東西。平時並沒有什麽聯係隻是逢年過節時一聲輕輕的問候。今天能在電視上又一次和他重逢，倍感欣慰。
上麵是醫生的得獎作品
下麵是我拍的照片。我們是在同一條小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