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池塘裏的水很清,塘邊的柳樹下,一男一女兩個孩童,正在和泥捏泥人玩。
隻見他倆在地上擺了一排排幾十個泥人。女童嬌嫩嫩地說:“這是你,這是我,這些是咱倆的兒子和女兒,這些是孫子孫女,這些......”她歪頭想了想,說:“這些是孫子的孫子......”
男童不屑道:“不對!這些是官軍,這些是強盜,官軍殺強盜,強盜打官軍。”說著,他雙手各拿一個小泥人,互相碰撞,把兩個泥人捏在一起後放下,又迅速拿起另一對泥人互碰互撞,嘴裏喊著:“衝啊,殺呀!”
轉瞬間,一對對泥人被揉成了泥團。
女童一邊伸手攔阻,一邊著急地叫起來:“你瘋了嗎?它們是你的孩子,這個是你,那個是我,這些是咱們的孩子!你把咱們的孩子弄壞了!”
男童還想繼續逞威,隻見他瞪起一對小三角眼,惡狠狠道:“你放開我!這是一場官匪大戰,是你死我活的生死相搏!”
無奈他的兩隻小手被女童死死抓住,動彈不得。女童看上去比男童個頭大些,小胳膊也比男童的粗壯有力,氣鼓鼓的小臉泛著紅暈說:“不準你弄壞它們!就是不準!”
正在僵持之際,一個背著藥箱的中年人走過來,問:“天禧,你跟翠花在鬧什麽?”
名叫翠花的女童一見,忙鬆開手告狀說:“姚叔,天禧把孩子們都弄壞了。這是我們的孩子,可他偏說它們是官軍和強盜,非要讓它們生死相搏!”
中年人低頭看了看,對翠花和顏悅色道:“乖翠花,你先回家吧!等會兒我回去好好教訓他!”然後,他扭頭喝斥男孩兒道:“天禧,你也回家!先把手洗幹淨,我有話同你說!”
天禧見父親發怒了,嚇得兩眼發直,急忙灰溜溜鑽進了自家門。
中年人叫姚震卿,是相城地區走街串巷的郎中,每日遊走於鄉裏村寨行醫治病,很受鄉親們的尊敬。
男童叫姚天禧,今年九歲,正在活潑好動、天真無邪的年齡,每天和鄰居十一歲的翠花在一起玩各種兒童遊戲。由於他家世代行醫,又是顯赫的吳興姚氏支脈,雖說家道並不富裕,甚至趨於貧困,但也可勉強算作書香門第。加之父親姚震卿多年行醫,見多識廣,平日裏經常把一些所見所聞當故事講給小天禧聽,所以雖然他年齡隻有九歲,但見識卻遠遠超出同齡人。尤其對攻殺戰鬥,作為這個年齡段的小天禧那是再感興趣不過了。
自天禧懂事時起,就不斷聽長輩們私下議論紛亂的時局,什麽廣東朱光卿聚眾造反,建大金國,改元赤符;河南盜棒胡組織白蓮教作亂,中州大震;四川合州人韓法師,擁眾稱尊,自號南朝越王;河南、山東盜賊群起;江淮一帶暴徒肆虐;湖廣徭亂此伏彼起……因此,在他幼小心靈裏,早已埋下了不安分的種子。
這一年是元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 。
也在這一年,另一個比天禧大七歲的男孩,或叫半大小子,開始了他人生旅途中艱難困苦的一年,同時也是向帝王之路邁出第一步的一年,他就是朱元璋。他去了皇覺寺,因為他的父母兄姐先後過世,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天禧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腦海裏經常出現幻覺,自己似乎親自操刀舞劍,或戰官軍,或戰強盜,殺得昏天黑地,但他總是樂此不疲,往往能一個人自說自話、連比帶畫一整日。
一次,小天禧在獨自幻耍中一不小心頭撞在門框上,疼得當即昏死過去。醒來後,他仍然頭痛欲裂,腦袋裏似乎還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至於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他說不清楚,反正隱隱約約他能感應到什麽。有時是幻象,但更多時候是一種奇怪的聲音,尤其是在他受到驚嚇或者刺激時,頭會發蒙,那種感覺或者說那種聲音會愈加強烈。
因此,當天禧的這種感覺來臨之際,他會情不自禁衝動而顯現出破壞欲,也因此,他經常和翠花發生意見分歧甚至像今天這樣的動手較量。
女孩子嘛,往往喜歡溫文爾雅的遊戲方式,而天禧卻時不時偏愛一下那種充滿野性和暴力的玩法。但文雅和狂野對決的結果總是狂野落敗,原因是天禧不僅在年齡上小了兩歲,而且在身體發育方麵更加落後,因為一個女孩在這個年齡段即使與同齡男孩相比,一般情況下也會比他發育更快。衝突之後,他倆會很快和好如初,即使暫時冷戰,左鄰右舍這麽近住著,小孩又全無記性,兩人一旦分開時間長了,彼此會感覺索然無味,會自覺不自覺地往一起湊。
這大概就是青梅竹馬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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