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說過,文章一發表就不屬於自己。雜談新十篇後麵的幾篇,放慢一下,用點心思,先寫個隨筆。
我的第一份工就是在房地產公司,沒什麽本事,打雜做粗工。幾個月後被大老板拎去訓話,讓我跟他做馬仔,貼身跟隨。會給很好待遇,住他的房。同時非常嚴厲警告,要從基本小事做起,別想著快速發達,如果不知天高地厚?
老板用了個手勢,大拇指往外一翻,"Out!"
站住那裏,誠惶誠恐,戰戰兢兢。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好在一年就忙幾個月,大部分時間老板不在美國,我則回公司繼續邊打零工邊上學。兩三年後,老板擔心我在公司地位低受氣,班也不用去上了,這就給了我很多時間滿世界去看房子。
第二年接到老板從香港打來電話,通知兩星期後某天到達舊金山,美聯航班機,讓我自己去查到達時間。然後,沒有然後,然後電話掛斷了。
水深流去慢,貴人言語遲。就這麽幾句話,行就行,不行卷鋪蓋走人。老婆晚我一年已經來到美國,正在加大洛杉磯讀書。我安排好家裏事情,結束公司手裏的活,提前一天驅車四百多英裏北上舊金山灣區 Hillsborough,打掃幹淨房子,購買生活用品。同時打電話通知有關親朋好友,預定幾個晚餐聚會。不敢說做的有多好,起碼沒有耽誤事。並自作主張,提前預定了打高爾夫球,應該算是給自己加分。
第二天接機,老頭老太太見我隻身一人便問:你老婆呢?(還沒有結婚,老板已經發話必須趕快結婚)不是質問,是關心詢問。因為我們兩不會分開,一天也不會。
我回答說,有一門考試,三天後考完,朋友送機場飛來匯合。她一個人住在南加州老板豪宅裏是有點恐懼,我已經上了alarm。其實有安全警衛把守社區,沒什麽可擔心的。隻是空蕩蕩的大房子裏,說話都有回音,自己嚇唬自己。
接下來一年和上一年一樣,提前通知一下,要在美國過春節,時間是他們到達舊金山後三天。依然要提前做好準備,去了趟銀行取出六千現金,三千押給著名的中餐館香滿樓,確定除夕往後幾天中午飲茶和晚餐,至少有12人一個大桌,和經理說死,必須有保證,而且是固定位置。還沒吃飯,大把錢先給了餐館,開餐館的笑死。現在餐館物價比三十多年前起碼漲了三倍,相當於一萬塊錢先扔給餐館。世界上有很多富豪,但我沒遇到過,我的前老板是唯一一個。錢對富豪來說不過是數目字,而數目字必須準確,每個月要看statement,我讓老婆改學管理和財會,賬單打印的清清楚楚。
開車去舊金山中國城文具店買了些用品,挑了兩盒好麻將,順便買了兩遝紅包。那些現金裏已經把新票子挑出三千,一百塊錢的放大紅包,共二十五個(給親戚朋友孫輩來拜年,以及餐館經理,園丁,飛發佬等)。二十塊錢的放小紅包,也是二十五個(給餐館點心妹,busboy)。老板一揮手,就兩個字:“掂當!”
跟老板交代清楚,提示一下,一百的大紅包放一個口袋,小的放另一個口袋,扣下幾個紅包給我老婆拿著,偶爾會帶老板娘出去備用。老太太不動錢,開口說一句話,給這兩個靚仔靚女發個紅包啦,老婆就給兩個。節日過後,老板把剩下的紅包放在桌上,我去整理,還剩一千多,我說放回賬上。老頭老太太都笑了,你個傻仔,自己拿去用好了。
他們生活規律,容易對付。北加州住一個多月,然後我開車,他們倆加我倆四人來南加州住兩三星期,再返回北加州,總共在美國三個月。後幾年改來兩次,帶他們出去玩的很快樂,喜歡常來。在北加州時間多些,親戚朋友多。一三五打麻將,一幫老頭老太太需要我開輛箱型車接送,東灣Alameda一對夫婦,Oakland hills一對夫婦和朋友,過海灣大橋繞下China Town 老人公寓再接一位。老板夫婦由老婆負責,一起在餐館匯合飲茶。下午席開兩桌,有時三桌,不夠人時會被拉上濫竽充數。打的是衛生麻將,輸贏幾十塊錢而已。晚上大餐後,我送客人,他們仨回家。
星期二,四我帶老板打高爾夫球,中午在外麵隨便吃點,三明治加鮮榨果汁。老婆帶老板娘逛街,理發,約裁縫做衣服,然後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像老板看那麽緊,這不許吃那不許吃。老板娘瘦小,沒地方買衣服,訂做很多。幾千塊錢一個套裙不知有多少套,我老婆也有兩三套,NND 一件晚宴套裙價錢比我一個月薪水還多!
有次晚上要參加個比較重要場合,辦妥事情,我們倆給老板匯報,兩人站一起,反差比較大,老婆穿著得體。老板上下打量我一番,你就穿這個跟我出去?我老婆趕快接過話題,不幹我事,讓他去買好點衣服,他自己摳門不買。老板金口一開,走,我們四個現在一起去 Nordstrom。
周末兩天給他們找點樂趣,近處旅遊走走,漁人碼頭、Sausalito、Redwood、Napa Valley、Carmel、Monterey、Big Sur、 Yosemite...有的地方會住一兩天,北加州真是讓人懷念啊。
後來專門訂做了一輛旅行車,可以去尋找詩和遠方,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