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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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裏紅妝步步蓮 第二十章 遊學

(2017-07-24 21:03:56) 下一個

我撐著油紙傘,獨自走在巴黎寂寥的雨巷中,我希望能逢著那個喜歡茶花叫做瑪格麗特的

姑娘,問一問她,可還記得那個叫阿芒的青年?

 

我低頭再次看了一下手裏的便條,便條上雖濺上些水漬,可字跡還是清楚的,沒錯就是此

處了,街道名,門牌號都與便條上寫的一模一樣:

888  25e Avenue .......... Paris  

這是達尼先生昨日特意叫仆從送給我的地址,他和他太太是我在中國的舊識,也

是姑父認識多年的至交,他的太太伊麗莎還曾授過我一陣子法語,現如今我正用著

這還不甚靈光的法語到巴黎各處去橫衝直撞,雖也常常會鬧些雞對鴨講的笑話,可到底我

可以不用再帶通譯了,這讓我自在了許多。

所幸我與他們之間並不需要用法語,他們夫妻都能講一口極其流利的官話,他們很早就去

中國傳教,且在古城又呆過幾年,古城的一些方言他們竟然也能運用得十分貼切,倘若

不看人 ,隻聽他們說話,你會以為自己正在和國人交談呢。

姑父姑母覺得他們是極妥當的人,於是便將我托了他們照應。

 但他們邀我來府上做客卻還是第一次,因為我所申請的學校離這裏並不近,所以他們便

為我另賃了地方,他們雖很忙碌,卻仍會隔三差五地自己來或遣人來探望我,倘或我遇到

什麽困難,他們 也總是會在極短的時間裏幫我解決, 待我十分地盡心。

我尚還沒扣那門鈴,那門卻自動開了,站在門廊裏的伊麗莎給了我一個極香甜的擁

抱,並親吻了我的雙頰,我的臉有些發燙,這西方的禮儀很讓人有些個無措。

“親愛的婉,很高興你來做客。”達尼先生緊跟在太太身後,也對我張開了雙臂,我稍微

遲疑了一下,他便一下明白過來,寬容地對我笑了笑,很快就將雙臂收了回去,他能理解

我這個初來咋到的中國女子,還無法消受這種來自西洋男士們的熱情。

 

他們的家布置得甚有羅曼蒂克的情調,別致的壁爐裏爐火正旺,精美的桌布中間正立著一

隻流光四溢的粉色花瓶,花瓶裏插著幾枝玫瑰,玫瑰像是才從花園取來的,上麵還附著亮

晶晶的水珠,遠處銀製燭台上的蠟燭暈化出一屋朦朦朧朧的光來,柔和而溫暖。

我覺得有些累了,想趁他們準備菜肴的功夫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達尼埃爾和伊麗莎相互

對視了一下,默契地同時將臉轉向了樓梯口的第一個房間。

這應該是這個家的最好的一個房間吧?寬敞明亮不說,且窗戶正對著花園,花園裏鮮花開

得十分地繁盛,木色的柵欄上爬滿了白色的薔薇,青幽幽的假山,綠油油的草地,碧色的

池塘,在微微細雨中溢出一種美麗的憂愁。

達尼先生極紳士地為我脫下大衣,在他打開壁櫥的那一瞬間,電光火石間我瞥到了壁櫥裏

有一幅畫,那是一個中國女子的畫像,她的眉目體態讓我瞬間有些無法呼吸,一種

前世今生的感覺撲麵而來,那女子臉上明快的笑容晃得我睜不開眼,狠狠地刺痛著我的

心,一層霧氣陡地浮上我的雙眼。

達尼先生默默地將那幅畫搬到了窗前。

不錯,那畫上女子扮相雖有些過時,可她的眉眼體態卻像極了我,達尼先生和太太也說我

的眉目像是從那畫上拓下來的,從他們局促的神情來看,他們似乎已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

應。

我抹去臉上的大片水澤,細看那落款:篆刻的五個字-江南顧兆麟。

伊麗莎十分體貼地將我擁入她那溫暖的帶著牛奶香甜味道的懷裏,並用手輕輕

拍打著我的後背,待我略略平靜了一些,她方用柔和的聲音說道“親愛的,你在這稍息片

刻,等我們午飯準備好了,我再來叫你。可好?”

“嗯,好的,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慚愧地放開她,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我表現得很有

些失禮。

“親愛的,你不要多想,相信我,一切都會變好的。”伊利莎看著我,用堅定的口氣說

道。說完這話她便拉了達尼先生的手一道走了下樓。

西洋人在待人接物時分寸的拿捏很讓我佩服,對朋友既沒有凡事非要問出個子醜寅

卯變態的好奇,也沒有非得要給你出個謀劃個策才肯罷休的過分熱心,這讓我一下放鬆了

許多。

待房門被伊麗莎從外麵輕輕帶上後,我才又轉頭來細細端詳麵前的這幅畫。畫上的女

子眉目漾春,不勝嬌羞,正是一副動情時的模樣,這就是瑩表姐?

 

臨行前,我和石孝武終見了一麵。

幾個月不見,他竟憔悴至斯,我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石孝武你怎麽瘦成這樣?是生病

了麽?”

那石孝武呆了一呆,旋即裂開嘴笑了起來,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

“阿婉,你這是關心我麽?你不生我的氣了?”石孝武邊說邊要將他那打過鄭先生的爪子

伸向我,我本能地往後一躲,石孝武眼裏的火星瞬間暗了下去,他趕忙將伸了一半的手又

縮了回去。

要不是拗不過姑母,我今天是不打算來赴這個約的。

石孝武黯然了好一會才又啞聲說道:“你以為我打你那個鄭先生隻是為吃醋麽?”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現如今還重要嗎?“我冷然道。

石孝武一時僵在那裏神色有些慘白,半晌,他才眨了下眼睛似是要壓下裏麵的水汽,粗了

嗓子說:”確實是不重要了,我原也是白操了這顆心。“他陡地站起,這猛地一站帶累

得那桌椅也險些翻倒。

我以為他要走了,便也站了起來,收拾東西也準備離開。

可他卻又並不立即走,隻管站著愣愣地看著我。

我給他瞧得甚不自在,隻好開口問道:“你不是要走麽?”這話出了口,我才覺得有些不

妥,明明是他要走的,我這樣一問,倒好像我要趕他走似的,果然石孝武的臉色越發難看

了。

”你就這麽不想看到我麽?也罷,我隻同你再講幾句話就走,從此我們就各自東西。“石

孝武盯著我的臉,眼框有些發紅。

”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你有什麽事原該同我來講,而不是跑去學校,去打我先生,要不

是你阿爹去求了“無牙子”先生,你看這事能輕易了結?我都不曉得你這人是如何領兵打

仗的?虧得有些人還誇你有將帥之才。我問你,你學的那些兵書戰策都去了哪裏?“我

深恨他平地風波,惹出這麽大故事來,倘或不是他阿爹依仗著曾是那“無牙子”的貴人,

老著臉去見了“無牙子“,眾人豈會如此罷休?

饒是如此,我卻並不能夠再回到學校裏去了。

我不想看他那滿臉乞求的模樣,我怕自己會心軟,於是我扭了頭將眼光落在不遠處的

一張紅木花幾子上,然後氣鼓鼓地背書似的將早已練習了很多遍的話向著他砸了過去。

石孝武的臉紅了白,白了又紅,即便他很快地低了頭,我還是瞥到他臉上的顏色瞬間變了

好幾次。

半天,他才囁嚅道:“我....我...學的兵書戰策  。。。。 ”

他囁嚅了一半,大抵反應過來我那最末一句話不過是個指責罷了,並不是真要他回答,

便抬頭來看我,及至瞧到我滿臉布著掩飾不住的不耐,趕忙坐直身子盯著我一字一

板地問道:“你道那個鄭驀然是哪一個?”

”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鄭驀然當然就是鄭驀然了,是我們的繪畫課先生。“ 我有些好笑

地訝然答道,莫非這石孝武被他爹關了這許多時日,關傻了,腦子混沌了,連鄭驀然是誰

都不曉得了?

”他還有一個名字 ,你一定熟悉--顧.....兆........麟。“石孝武並不理睬我語氣裏的嘲弄,

將 顧兆麟三個字.說得甚是咬牙切齒。讓人覺得他仿佛要將這叫顧兆麟的生吞活剝似的。

 

" 顧...兆...麟? 你說 鄭先生是顧兆麟?" 我聽到自己陡得不成調子的聲音在問.

" 不錯, 鄭驀然就是顧兆麟, 顧兆麟就是鄭驀然." 石孝武的雙眼火紅,似要滴出血來,。

原來他竟是為了表姐阿瑩才會如此衝動不顧一切的,他從來就不曾忘記她,那未他和我又

算是哪一出呢?

我心裏一陣酸痛,眼裏險些滴出淚來,我雖也曉得吃死人的醋顯得忒沒肚量,但情愛這東

西,它卻最不能容許人充大度的。

不用問,那鄭驀然-不顧兆麟,他肯在我身上花如此苦心,定也是為了表姐,他們都要把

我當成她的替身不成?

“我不想你再被他害一次。所以我才去學校找他,我原本也想好好和他說話,可一看到他

那張臉,我就忽然失了控製。”石孝武有些懊惱地垂下頭。

  我覺得他這幾句話裏好像有哪處不大對,可卻也一時想不起是哪裏不對 。                                       

”阿婉,聽我的話,離此人遠一些,他實在不是你的良人。“石孝武最後離開時,終又對

著埋頭抹淚的我柔聲說道,說完這話他便轉過身,深深地歎息了幾聲 才離去。

 

“可誰又是我的良人呢?”淚眼朦朧中,石孝武離去的背影十分地蕭瑟淒涼, 我方才強

咽回去的眼淚卻又十分不爭氣地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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