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前的一天,我一個人在京,很無聊,手機上翻翻,不遠處有新晉的美術館,小眾文藝型的。信步而去,隻有光影互動的小型展,看客兩三個。
半小時後,我鑽進胡同,尋得一間老牌的烤鴨館子。接待的大媽滿嘴京片子,說話快而脆,透著熱忱,聞聽我隻一人時,遺憾地說座已訂滿,要等,兩眼繼續熱切地盯著我。我稍遲疑,表示作罷。
悻悻然出了門,迎麵撞見站牌,有公交車,反正無事,不妨一坐。正思量間,本能感到被人注視。我也放出冷眼:一個大娘,臉黑黑的,五官界限模糊,沒法描述,衣著是地攤類的。
也就這當口,遠處來了公交車,大娘發話:“這是幾路車啊?”
我四下瞧了瞧,站牌下就她和我,她在跟我說話呢。這搭訕,倚老賣老,結合情境,不答不行啊。
“XX路。”我回了一句,站牌上沒這路車,車也沒減速,“哦,這車不停。”
“你是哪裏人啊?”大娘開始查戶口了。
“我……” 要不要編瞎話?想想首都人民的火眼金睛,算了,撒謊費勁,直接答:“江蘇人。”
“不像,你是新疆人。”大娘見多識廣,直抒觀感。
我想了想,她的判斷還算有出處。已是晌午,太陽老高,我脫了外衣,圓領的黑色老頭衫,配一條黑色牛仔褲,衣著肯定沒有北京的霧霾氣,也挨不著江蘇的細致,隻有加拿大的土氣。再加上這個夏天老在後院鋸樹,臨回國前又去巴哈馬曬了幾天太陽,腦門的陽光黑被誤認作西北紅,合情合理。
話還是要接:“哦,最近太陽曬多了。”
“在哪兒工作啊?” 大娘步步緊逼。
“加拿大,我回國休假。” 這次我答得很快。
又盯了我一眼,看我如此坦蕩,不像壞人,她的表情略許放鬆了些。啊哈,政審通過。
“多大了?”
“你看呢?“
”不到40。”
我心裏暗笑,大娘情商高啊,就衝我額頭的回溝,40也打不住啊:“我奔五了。“
說話間,車來了。看她不緊不慢地找公交卡,我先抬腳上了車,直奔後門而去。
大娘很從容,門口稍作停留,繼續尋我,一路跟著,不客氣地坐到我邊上。
“加拿大大嗎?”
“大。”
“有中國大嗎?”
“比中國大……”, 正想接著說加拿大的大,大娘又轉移話題了。她隻關心提問,不在乎我的回答。
“人多不多?”
“不多,”
“跟朝陽區比呢,我們這地兒是朝陽區,” 她透著生在朝陽的驕傲。
“比朝陽區人口多,北京+上海大概能勝過加拿大。”
“人多才好,出門就見人,多熱鬧啊。”大娘終於繞到她 想說的,最好的國家是地大人多,中國最好,北京好上加好。發自內心的自豪感。
“你坐車去哪兒?” 一番北京頌詞之後,大娘回到實際的問題。
“北京站,你呢?”我報了這路車的終點站。
“護國寺,”
“護國寺小吃多啊,” 這個知識點是我剛從大眾點評上學到的。
“哈,我去吃爆肚。我也可以去北京站,北京站有炒麵。今天爆肚,明天炒麵。”
敢情大娘坐車隻為一頓吃。
聊天不覺著時間,八九站地很快過去,護國寺到了。大娘一邊嘮叨,一邊作別。
望著她的背影,我肅然起敬:朝陽大媽素質高,壞人休想混過關。
導《白鹿原》的王全安就是朝陽大媽弄折的。
有人勸我,下手輕點,不要把容嬤嬤老臉打歪了。我說,沒準歪打正著,在把她臉打歪同時,能把她心眼打正過來呢。
你說你父母右派,你那時根本沒資格當紅衛兵帶紅袖章,這我們都能理解,從此這個沒帶過紅袖章的遺憾在您老的心裏落下了病根子, 你這癲癇風隔三差五時不時地發作一回,把文學城搞得兩年就一個血雨腥風。白雲容嬤嬤,不怕不怕,趕明兒我給你郵寄一個紅袖章過去,讓你老當益壯,繼續打砸搶,繼續過一把當紅衛兵的癮。 郵寄地址煩請給我一下。另外還給你郵寄兩斤咱法國農莊出的 "無汙染無添加無農藥無化肥綠色有機純天然的容嬤嬤牌臭雞蛋"供你享用。
緊身衣讓人挺拔,提升狀態。你看老外騎車跑步的,哪個不緊,尤其下身。
花樣年華裏一把歲數的房東太太穿旗袍還勒出一身的肉線,緊是生活態度,緊是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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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來這裏看原文,我覺得這段話中的“沒法描述”引發了一叔SPIN的雅興!:)對吧?閻大師?
這是不是戲劇腳本?結尾好像小時候寫作文也像那時的電影。
老閻,你不後悔吧,我可要揭露你的內心世界,別硬撐,這是你最後機會。
如果你確認你不怕,我就加夜班,你粉絲可以把你當吃早餐了。
這篇你硬要改?1U的口味好啊!
大媽自信自在,也算活到境界了。若是腹誹無知也算一種境界。可誰又能肯定自己不是無知呢。
期待南京篇。原來閻老師是江蘇學子上的清華,真學霸也,不帶含糊的!
南京人自己悶聲發財,不管別人閑事。
公交車下來後,找了另一家烤鴨店,說過了飯點,烤鴨賣完了,隻能點家常菜。
要了個以前在北京常吃的木須肉,油膩鹽多,實在沒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