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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鳴如風蕩漾 ( 一)

(2017-04-30 15:08:37) 下一個
(一)
(2017.4.23)

不知道是不是去年早春意外的霜降悶死所有的花芽讓樹們傷了元氣,這周高地公園的櫻花開得沒有預期中的好。 緋色的滿樹青澀的花苞,如一群內向的人正襟恭坐,氣氛沉悶蕭索。 白色的開得正盛, 花瓣是一種沒有血色的透明肌膚般虛弱的蒼白,熱熱鬧鬧的枝頭之上,千朵萬朵,渲染著力不從心的慘淡。 天氣卻是無可挑剔的好, 陽光純淨燦爛, 淡藍色的天空掛了幾絲被拉長了的輕淡的雲。 

站在高地公園的大坡上麵向南方,高大的櫻花樹花冠如雲,雲下人頭攢動。 目光的盡頭是伸入內陸來的安大略湖,被湖濱路隔成了一個長長的池塘,深藍色的湖水靜謐清亮, 在和煦的春風下粼光閃閃。 水邊有柳,枝軟葉翠,絲絛一般垂落下來,正好映上粼粼的波光。 樹下有人,長身而立,擎了長長的魚竿垂釣,人的心思卻是不在魚線上,時不時地扭過頭來和坐在小馬紮上的同伴說上兩句, 滿臉的笑意。水上有鳥,滑翔的海鷗, 成雙成對色彩豔麗的鴛鴦, 還有脖頸頎長的白天鵝, 離岸遠遠的,離人遠遠的, 保持著展示著優雅的姿態。

季節的能量真是巨大, 隻要溫度濕度適宜, 春色便會如煙花衝天, 在刹那間綻放。 

上周的周末Emmy沒有回家, 帶Allen過去串門過夜,飯後沿湖邊棧道漫步, 眼見水邊柳色漸起, 如霧似煙。回來的一周裏, Allen經常會拉著我到林子裏看鳥。早春的樹木,枝頭色彩寡淡, 離得近了, 看到了包裹得緊緊實實的春芽頂上裂開了綠色黃色紫色的口子。 鳥叫聲明顯得多了起來, 嘰嘰啾啾,有長有短,一樣的清脆婉轉,在林間在耳邊飄蕩。眼光循聲而去,有鳥兒在換上新綠的針葉樹裏隱了身, 有鳥兒在靜寂的枝頭站成了畫, 更有鳥兒振翅如電,在疏落的枝椏間影子一般滑過。 

林子就在家的旁邊, 隔了幾戶人家的距離。 林子裏的樹木高大瘦削挺直, 仰頭順著枝幹向上, 再向上,到達細枝末節姿態如畫的樹梢,樹梢後麵天空作背景, 是令人心醉的藍, 單一純淨, 又深邃無邊,像海, 卻沒有海水的沉重感。枝條隱翠,粉麵含春,清風微拂,攪動天空輕盈的藍色,風情頓起。 又有調皮的鬆鼠, 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在那細韌的最高處,晃晃悠悠蕩起了秋千。唧-呃-滴-滴,唧-呃-滴-滴-滴,黑頭山雀別具一格的歌聲,浮蕩在林梢之上, 在水一樣無形無際的藍色裏,自由歡快地遊弋。

林間有小溪, 潺潺而過。 我和Allen靜悄悄地蹲在溪邊,眼睛一眨不眨,關注著溪流對岸的灌木叢。 我們就假裝自己是樹好了, Allen對我用氣聲小聲叮囑著。 散步時, Allen和我曾經在這裏看到過一種很小的鳥, 翅膀扇動如蝶,熱切的眼光去追尋,好不容易在灌木密集的枝椏裏把它鎖定, 待要定睛凝神細看時, 它卻又忽閃忽閃飛走了。 我們自作主張, 給它起名蝴蝶鳥。蝴蝶鳥是綠色的, 幾次邂逅之後, Allen有了定論。 我眼神不好, 平時不習慣戴眼鏡,遠遠看過去, 那鳥兒在我眼裏就像一隻翻飛的蝴蝶, 顏色卻是不大瞧得清楚的。 因為身形小, 又很少在枝頭停息, Allen一直也沒有能夠用相機捕捉到它的身影。 有一天心血來潮, Allen建議我倆在溪邊蹲成兩株矮樹, 靜待蝴蝶鳥的光臨。 結果是差強人意, 蝴蝶鳥不是青鳥,並沒有欣欣而來銜住我們拋出的橄欖枝。

穿過這片林子, 那麵是一個麵積不小的社區公園,公園深處,也有一條無名小溪。這條小溪比林子裏的那條粗壯很多, 河水雄渾有力,嘩啦啦一路歡歌,注入公園底部的一個大池塘。 河邊塘邊水草豐美, 樹木蔥鬱, 是鳥的天堂。 這裏是我和Allen看鳥的另外一個根據地。 沒有想到的是,跟我們捉迷藏的蝴蝶鳥, 在諸紅色的人行小橋邊上,現了原形, 而且一下子就來了四隻, 小巧的身型,黃綠色的羽毛,在蘆葦蕩的上方, 我們的眼前,扇動著蝴蝶一樣的翅膀,孩子氣地追逐打鬧。

多麽幸運的一天啊, Allen禁不住感歎。眼前飛著蝴蝶鳥, 身邊的樹上站著苗條的大黑鳥 --大黑鳥有一條細長的尾巴, 聲音粗獷,每叫一聲,雙翅都會彈簧一樣拉開抖動一下,像是積攢了全身的氣力才湊成了那聲鳥鳴。 當然還有草地上蹦蹦跳跳的紅胸脯知更鳥。在這裏,沒有比知更鳥更常見的鳥兒了吧。 草地上, 枝頭上, 屋頂籬笆尖兒, 哪裏都可以看到它們胖乎乎的身影。 知更鳥不怕人, 看你走近, 它會踱幾步躲開, 跟你拉開距離之後, 再回過頭來好奇地對你定睛注視。

Allen愛鳥愛動物, 我愛花草樹木。所有的出生和成長都能帶給我難以言喻的欣喜和快樂。 蹲在林中溪邊,Allen聚精會神眼睛向上等待蝴蝶鳥,而我垂頭間看到了腳邊堪堪破土而出的新芽,芽頭肥大光滑碧綠,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六七八顆, 像星星,又像是眼睛,在林中小徑的兩邊連成了片。下次回來時, 嫩芽打起了小傘;再次經過, 彎曲的小傘撐開了, 兔子耳朵般支棱著, 是五六片鐵鏽紅的葉子。頭頂上的樹木也在分分秒秒發生著變化, 春芽頂上的裂口越來越大, 有翠柳的的葉片擠了出來,有棕紅的須子吐了出來, 有新鮮的花瓣綻放。 空氣裏彌漫著生長的氣息, 可以聽得到生長的聲音, 說的就是這個時候吧。 
 
 
 
 
 
 
(以上圖片為Allen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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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59)
評論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夏圓' 的評論 : 謝謝圓圓。 好久不見, 問好。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五湖以北' 的評論 : 嗬嗬, 難免的。
夏圓 回複 悄悄話 在五湖以北家追到這裏,好多篇妙文啊,文筆真美,更美的是小青俠的心。問好!
五湖以北 回複 悄悄話 美文,前幾天不知怎麽漏過了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一直羨慕會寫散文的人,那需要多高的文字提煉啊!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紫嫣淡染' 的評論 : 謝謝紫嫣, 過獎了 :)
祝母親節快樂。
紫嫣淡染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好,專業水平,文筆流暢,細膩生動。我以後該好好細讀你的文章,吸取養分。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石假裝' 的評論 : 謝謝石姐姐。 你這麽高頻率地回國, 以後說不定哪一年我們真能撞上。 到時候請你吃保定飯。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真佩服你這文字功底,自然和環境被你描寫得那麽融洽,好像能看到一樣。鵝拍得真好。
周末愉快!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ichelle_Lee' 的評論 : 謝謝Michelle的誇獎, 問好。 我隻夢想著以後能給孩子們寫文章 :)
Michelle_Lee 回複 悄悄話 cxyz筆下的春色太動人了,這樣細膩生動的描繪不輸給任何專業作家!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itayy' 的評論 :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尼斯' 的評論 : 謝謝尼斯。 問好。 也祝你春天愉快。
nitayy 回複 悄悄話 '如一群內向的人正襟恭坐。。。'
相當精彩。
尼斯 回複 悄悄話 好美的文字,好美的景色,讓人讚美的春天!

問好小從c春天愉快!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洋蔥炒雞蛋' 的評論 : 謝謝洋蔥。 小姑娘啊, 我都不好意思了。
洋蔥炒雞蛋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小C帶來的欣喜和快樂。看到了一個可愛的小菇涼:)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yy56' 的評論 : 謝謝 聞香。 問好。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不客氣 :)
yy56 回複 悄悄話 春天回味在你的帖子裏。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xyz' 的評論 :
:)謝謝。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當然可以。 我的文章顏顏看著合適的想要轉載的我這裏授權了。注名作者悄悄話我一聲就可以了, 這樣我知道它們去了哪兒了 :)。
謝謝顏顏。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謝謝顏顏的高度評價。還要感謝文學城這個平台, 可以把文章跟大家分享。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另,C,可否借用這篇文字與我周圍的讀書人分享?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謝謝C 的分享,這是目前讀過的頂好的描寫春天的文字,感謝你的勞動和上天給予的才華。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花甲老翁' 的評論 : 謝謝老翁。 問好。 加拿大自然環境很不錯。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閑閑客' 的評論 : 謝謝閑閑。 問好。
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羨慕啊,這樣好的環境.
閑閑客 回複 悄悄話 細膩婉轉的文字配著敏感清盈的照片,飄蕩著春意綿綿。。好美!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ziqiao123' 的評論 : 謝謝子喬。問好。 是的,感受自然是一種享受。
ziqiao123 回複 悄悄話 細心感受大自然的,為一花一草所感動,母子倆都有一顆易感的心。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水沫' 的評論 : 謝謝水沫。 問好。


最後那種照片是蹲成一株矮樹的小C嗎?好可愛~~

---Allen站起來了, 我還蹲在地上看芽芽, 這是Allen偷拍的一張。

空氣裏彌漫著生長的氣息, 可以聽得到生長的聲音
---同感!昨天傍晚出去散步,在門口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以為下雨了,出去後發覺就是春天的聲音,生長的聲音~~

-- 是的, 讓人愉悅的聲音。。。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荔枝100' 的評論 : 回複 '荔枝100' 的評論 : 謝謝荔枝誇獎, 給Allen帶到 :)
我們不是剛過去的周末去的, 是再上麵一個, 預報說看花正好, 去了沒有全開。 這兩周風大雨多, 所以花落得快了一些吧。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謝謝答疑。 告訴Allen 了 :)
水沫 回複 悄悄話 春天漂亮,圖片漂亮,文章更漂亮,很喜歡~~

最後那種照片是蹲成一株矮樹的小C嗎?好可愛~~

空氣裏彌漫著生長的氣息, 可以聽得到生長的聲音
---同感!昨天傍晚出去散步,在門口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以為下雨了,出去後發覺就是春天的聲音,生長的聲音~~
荔枝100 回複 悄悄話 Allen 的照片拍得真好!我表姐一家周末也去了,說High Park 的櫻花開過了頭,掉了很多,也許是前幾天大風刮的?她說往年應該五月的第一周才是peak.
彩煙遊士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xyz' 的評論 :

黑頭是鳥爸爸,灰頭是鳥媽媽:)

cxyz 2017-05-01 04:06:47
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這個也能看?怎麽看的, 遊士能不能教教我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omo_sharon' 的評論 : 謝謝默默。問好。
可能這也是寫字能讓我心靜的原因。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紅裙綠意' 的評論 : 謝謝紅裙,問好。high park 是我們多倫多人的寶貝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為寫而寫' 的評論 : 我一邊讀一邊就想,這比我們小時候語文課本裏的文章寫得好多了呀!
-- 謝謝寫寫鼓勵啊。 我一直在想,我如果能讓我參與安省中文課本的編寫, 我是願意誌願服務的。我喜歡孩子老人這兩個需要特殊關注的人群, 希望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為他們做點事情。
謝謝寫寫, 很高興能引起你的共鳴。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這個也能看?怎麽看的, 遊士能不能教教我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謝謝遊士, 你們那裏節氣跟我們差不多吧, 春秋短, 一眨眼就過去了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山鬆' 的評論 : 謝謝鬆鬆, 問好。
照片是Allen拍的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erdong' 的評論 : 謝謝邇冬, 問好。
我眼睛是生完Emmy月子裏讀育兒萬事通壞掉的,看遠處不行, 開車必須戴眼鏡。 平時讀寫沒問題,我所以一直也沒有養成戴眼鏡的習慣。
momo_sharon 回複 悄悄話 小C有一顆細膩而又豐富的內心,才能在司空見慣的景色中捕捉她最動人的枝節。
紅裙綠意 回複 悄悄話 小C用文字讓High Park生動了起來。
為寫而寫 回複 悄悄話 剛剛得空把圖片之外的文一個字一個字讀了。越讀越喜歡!所謂的妙筆生花,就是這個意思吧。你筆下的春色,甚至比圖片更美呢!我一邊讀一邊就想,這比我們小時候語文課本裏的文章寫得好多了呀!另外,我現在每次散步,抬頭看樹木的枝條都會想起你對樹枝的描述。這篇裏又有了新的,更加豐富了。我上次散步還在想,初春的樹木是最美的,因為線條美尚未被葉子遮住,兼具了姿態美與色彩美,甚至還要加上如煙的韻味美。
彩煙遊士 回複 悄悄話 照片上的知更鳥是小鳥的爸爸:)
彩煙遊士 回複 悄悄話 XYZ寫的真好!春色猶如煙花衝天,在刹那間綻放,冬天一下子就變春天了。問好!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美文,美景,cxyz寫得好,拍得也好:)
erdong 回複 悄悄話 小C文采奕奕,滿篇春意蕩漾!
“我眼神不好, 平時不習慣戴眼鏡”,哈哈,我和小C同樣。出去想拍鳥,卻總是抓不著。
春天快樂!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epton' 的評論 : 謝謝量子鼓勵。
我會一直寫下去,高興時多寫一些,不高興時少寫一些。 一是有抒發的欲望, 再有喜歡記下自己生活的點滴, 最後一個原因是練筆。 加拿大的中文課本裏的課文和詩歌有些比較生硬。 我看到就升起來了改觀的願望。希望以後我閑下來的日子裏, 能夠有機會作為誌願者參與加拿大中文教育的提高和發展方麵的工作。你的留言給了我信心 :)
lepton 回複 悄悄話 這一篇文采爍爍,都該用來做課本範文了。 難道讀到這樣細膩溫柔的文字,現代人用長槍短炮拍攝華美的畫麵,卻少有你們這樣耐心觀察更幽微的生命細節。
你寫的好生動,都能感到那鼓漲漲的春的活力。
我家弟弟也超愛動物。 帶他們去觀察蘇格蘭小島上的puffins,現在還常常提起來那天的歡樂和收獲。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strologer07' 的評論 : 握手。
這一段兒偷懶假寐, 博文也看得少, 過兩天補你的自然係列 :)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為寫而寫' 的評論 : 是啊, 春光初綻的日子可真美, 所以這篇的情緒早已漫溢, 怎麽都得寫出來 :)
Astrologer07 回複 悄悄話 “所有的出生和成長都能帶給我難以言喻的欣喜和快樂” +1

我也喜歡鳥兒,它們的鳴叫和嬉戲:-)
為寫而寫 回複 悄悄話 好美的柳枝和天鵝呀!
cxyz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謝謝菲兒。 Allen個性是像我多一些 :)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春意盎然如詩如畫的美文,看來Allen 繼承了媽媽的文藝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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