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漫談
(一)秦可卿的身世
秦可卿是紅樓夢裏一個很奇特的人物。她的出身,根據紅樓文本寥寥數語的直接描寫,是她的父親秦業從棄嬰堂裏抱養來的。
就這樣一個來曆不甚明了的人物,卻是兼釵黛之美。既以兼美命名,卻恭列十二釵正釵末尾。既領正冊末尾,卻早早死去。
真的是人才出眾,轟烈一生,要麽在頭要麽在尾,絕不在甘居中流一類的人物。
這樣一個人物,讀者終究對這樣一個不明的來曆不滿,忍不住要追究問一聲,秦可卿究竟是誰?
這曆來是一個謎,如周汝昌等紅樓專家,都隻能存疑放過,可見要提出讓大家都信服的答案是有多麽難。
最新給出明確答案,比較流行也有很大爭議的有兩種說法,一是劉心武的康熙廢太子女兒說,一是歐麗娟秦業私生子說。
劉心武給出令人信服的四大疑點:1、秦氏托夢涉及重要政治幹係,絕非抱嬰女所能知能言。2、其居室陳設,筆法獨特,實寫其身分高貴。3、所用棺木是非常人可享的老千歲所遺。4、秦氏無非是重孫媳婦,卻得到位居郡襲的北靜王親自吊祭。(摘自胡文煒《秦可卿出身論》,此文解釋了秦可卿作為東府媳婦,出身卑微或無明確出身其實是常態,這是因為曹雪芹對東府抱總體貶斥的態度,這也合理。但此結論無法正麵駁斥劉心武總結的四大疑點。)
在百家講壇裏,劉心武其實還列出了其它若幹點,比如,勢利的賈家,包括賈母,一致的口徑都是佩服讚美秦可卿,尤其鳳姐,和秦可卿更是親熱。再比如,秦可卿在賈家進出從容,姿態自如,這不像是一個出身卑微者在豪門裏的舉止。
另外,賈蓉在秦可卿死後買了個官叫龍禁尉。龍金尉是皇帝禁中的侍衛,這個可以用來作證秦可卿的皇族身份。
因此,劉心武通過對《紅樓夢》文本極其細致的探究,得出結論,秦可卿是康熙兩立兩廢太子的女兒。這個結論基本上完美解釋了以上多點疑問,但也導致了很多不容易解釋的問題。
比如,秦可卿死後有那麽多的王家貴族,甚至宮裏的大太監來吊祭,這明確顯示,如果這是因為秦可卿有皇家血統,那麽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秘密。既如此,也就沒有必要賈元春“二十年來辯是誰”,也不可能因為元春告密而被封貴妃。
至於秦可卿的死,劉心武的解釋因為要照顧其結論,也有從紅樓文本延申過遠的嫌疑,這個以後再說。
還有一個劉心武無法跳過去的坎,那就是秦可卿父親的名字,秦業。這個名字曆來都解釋為秦孽,其中深意不言自明,如果隻因為從棄嬰堂裏抱回了秦可卿,養大,再嫁給賈蓉,就被以“孽”冠名,未免小題大做,失了公允。
再來看看歐麗娟的私生子說。
歐的論據主要三點。第一,如果秦業初衷是傳種接代,他隻需要飽養男孩,沒必要連帶女孩。抱養女孩,為他人做嫁衣,是一般認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第二,秦業抱來女孩,取名可兒,從心態上看,更有可能是親生的。第三,因為秦業後來又生了秦鍾,所以其實是有生育能力的。既如此,當初根本沒有必要抱養。
當然,這第二第三點,也可以有其它解釋。比如秦可卿的確長得可愛,故取名可兒,也未嚐不可。雖然秦業有生育能力,但年過四十還沒有子嗣,著急也有可能。
歐麗娟用了大量篇幅解釋,雖然秦可卿是從棄嬰堂被抱養回來,但是一旦到了秦業這樣的正式人家,出身就被洗白了。為了自圓其說,用秦鍾臨死前記掛老父遺留下的三千銀錢來證明秦家其實很有資產,隻是和賈家比寒酸。說秦家其實比較殷實,這個和秦業為了秦鍾上學,拚湊出二十兩銀子,那種窘迫的描寫直接衝突。退一萬步講,即使從常人來看,秦家比較殷實,從賈家看來依然寒酸,而賈家對秦可卿的讚美,恰恰是從賈家為出發點來看的。就是說,無論歐麗娟如何解釋秦可卿普通看來出身很不錯,也無法回答,勢利的賈家為什麽對賈家認為出身於寒門的秦可卿青眼有加。
對於秦可卿臥室的描寫,歐麗娟有比較新穎的解釋。但總體來說,針對每一點劉心武列出來的疑問,各種解釋也行得通,隻不過,這麽多疑問一下子擺在麵前,要說秦可卿和皇家血統絲毫沒有關聯,可以強說,但無法令人信服。
既如此,秦可卿究竟有可能是什麽出身?
歐麗娟的私生子說本身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試圖反駁劉心武的公主說,略顯力拙。
既然劉心武已經開了這麽大一個腦洞,歐麗娟又提出來一個私生說,合二為一,我們很自然可以再開一個腦洞,來回答秦可卿的出身問題。
如果秦可卿是秦業和康熙某公主的私生女呢?
顯然,所有劉心武列出的若幹疑問都可以得到圓滿回答,而歐麗娟提出的關於私生的論據也一並吸收,毫無違和。
證據呢?
直接的還沒有。經過那麽多的紅學家們篩選,如果還有直接證據,那才奇怪呢。
但間接的,除去劉心武和歐麗娟羅列的證據,其它還有不少。
第一,秦業的名字。正因為秦可卿是秦業的私生女,而且是和公主一起生的,然後秦可卿對寧府風氣敗壞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個孽字才擔當得起。
第二,秦業的官名,叫營繕郎,管理皇家宮殿等事,是有機會接觸到皇族的。
第三,紅樓裏秦鍾是什麽模樣?俊俏風流甚至勝過寶玉,他老爸自然不會差。可以猜測秦業當年能迷倒某位公主。
第四,《西廂記》簡直就是貫穿紅樓的一本書,不說寶釵黛都讀過,戲文經常演,賈母還對此大發議論,居然整部書沒有與此有關的實例?一個合理的猜測就是,當年秦業和某公主的私情,走的正是張生和崔鶯鶯的老路,中間還有一個紅娘。
第五,元春判詞“二十年來辯是非”,按著劉心武的腦洞(他根據某古本,理解成“二十年來辯是誰”),落腳點正在秦可卿上,那麽這個“辯是非”就很好理解了。按賈家的教育,這種私通的行為無論如何是要被貶斥的,然而賈家上上下下對秦可卿讚美有加,你讓少年元春如何辯是非?
第六,秦可卿出身高貴,應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才有在其葬禮諸位王公,以及宮裏的大太監,都毫不避諱地大張旗鼓。大家避諱的是私生一事,這個皇族血脈還是要承認的。
第七,秦可卿托夢鳳姐,除了高屋建瓴式的姿態顯出皇家氣派,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她預告了元春被封一事,這顯示她有皇家的信息來源。至於為什麽元春被封,不應該如劉心武所說的,是因為告密秦可卿是廢太子女兒一事,而是秦可卿及其母親,為了感念賈家給了秦可卿極高的待遇,在秦可卿死後,做為回報饋贈。
第八,香菱是秦可卿的副本,歐麗娟認為香菱是從小姐被偷走之後流落為奴婢,是從上層往下層流,而秦可卿正好相反,是從小家庭到大家庭,從下層往上層流,兩下作為對比。這當然是合理的推測。但更合理的倒是,秦可卿同樣也是從上層往下層流落,這才是正副冊應有的對應。
諸如此類。
至於秦可卿母親是不是和廢太子更近,屬於月派,劉心武的研究也不妨一用。劉心武對秦可卿的病隻要過了冬天才重要一說有細致的推理,理由站得住腳,不應被輕廢。至於秦可卿的死是不是和月派某行動失敗有關,可以討論,也可以作為佐證。按照這個思路,我甚至推測秦可卿的死還和她母親的死有關聯。如果能查到當時康熙某公主的死訊,倒有可能提供秦可卿是公主私生子的半實錘。
但秦可卿淫喪天香樓,淫喪這兩個字畢竟還是主要原因,按劉心武的觀點,認為是因為月派謀事失利,徹底失勢,秦可卿當作棋子被拋棄,似乎不太合情理,有違曹雪芹初衷。
這些關於秦可卿之死的討論,另外細說。
資料引用
劉心武揭秘紅樓夢
http://www.dushu369.com/qtyd/HTML/15368.html
(相關內容可以再油管找到)
秦可卿出身論 胡文煒
http://www.newxue.com/gyfd/125539082212681.html
秦可卿新論:才情與情色的特殊演繹 歐麗娟
http://lawdata.com.tw/tw/detail.aspx?no=374453
(相關內容可以在油管找到)
不過脂硯齋在淫喪天香樓那一節,提到“用史筆也”,似乎有影射的意思。影射什麽事什麽人?
謝謝留言。無論從文本還是曆史角度去看,現在已經普遍認為紅樓夢裏描寫的很多事情真實發生過,很多書裏的人物也找到了相對應的曆史人物。比如,賈母賈政的原型(賈政還是過繼給賈母的),北靜王爺原型,文中發生的時間大概在康熙末年至乾隆四五年,雍正年間的經曆模糊化,諸如此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