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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少年奇幻之旅》by Paulo Coelho (第五章)

(2015-08-29 18:47:28) 下一個

1.

隔天早上,兩千個武裝戰士散開躲在費奧姆外的棕櫚樹下。在太陽快升到頂空以前,五百個戰士出現在地平在線。他們從北方騎馬直奔綠洲,樣子看起來好像在做一項和平的行軍,可是他們的袍子底下卻藏著武器。當他們到達費奧姆綠洲中央的白色大帳篷前時,他們便抽出了彎刀和手槍,結果他們衝進了一座空的帳篷。

綠洲的人從沙漠外反包圍住這些騎兵,並且在一個半小時之間,殺死全部的騎兵。所有的小孩全被藏到綠洲外的一座樹林裏,因此他們什麽也沒看見。婦女們則全躲在自己的帳篷內,為她們的丈夫祈禱,自然,她們也沒看見什麽。如果不是那些躺在地麵上的屍體,這一天完全就像綠洲裏平常的日子一樣。

唯一被生擒的敵軍,是他們的指揮官。那些下午,他被抓到長老們前麵,長老審問他,為什麽竟敢破壞傳統。那位指揮官說,因為好幾天來的戰爭,他們的人已經又餓又渴,而且疲累不堪,所以他們纔決定來占據這處綠洲,以便休息後再回到戰場上。

部落長老說,他為這些戰士們覺得難過,可是傳統無比神聖,不容任何人破壞,所以他判處這個指揮官不榮譽的死刑。他不是死在一顆子彈活著刀下,而是被吊死在一株棗椰樹下,任由沙漠的風將他的屍體風幹。

部落長老傳喚男孩,贈給他五十塊金子。他又複述一遍約瑟在埃及的故事,並聘請男孩擔任這個綠洲的參事。

日落時分,天際第一顆星星升起,男孩走向沙漠的男方。最後他看見了一座帳篷。許多阿拉伯人經過,告訴男孩這裏住著一位妖魔。不過男孩還是在帳篷前麵坐下,等待著。

當月亮爬上天頂時,練金術士終於騎馬出現了。他的肩膀上扛著兩隻死掉的老鷹。

“我來了。”男孩說。

“你不應該來這裏的,”練金術士說,“活著是你的天命帶你到這裏來?”

“由於部落的戰爭讓我沒辦法繼續橫越沙漠,所以我就來到了這裏。”

練金術士跨下馬,用手勢比著叫男孩隨他進入帳篷。這座帳篷就跟綠洲其它多數的帳篷差不多。男孩環顧四周,找尋著爐子和其它練金術士會用到的設備,卻找不到半樣。帳篷裏隻有一排書,一套煮飯的小爐子,和一張編飾著神秘圖案的地毯。

“坐下,我們可以喝點東西、吃老鷹肉。”練金術士說。

男孩懷疑這兩隻就是昨天他看見的那兩隻老鷹,不過他沒說什麽。練金術士點燃爐火,沒多久一陣香味充滿整座帳篷。這味道比起水煙筒的味道好多了。

“你為什麽要見我?”男孩問。

“風告訴我你會來,而且你需要幫助。”

“風說的不是我。那是另外一位外國人,那個英國人。他纔是那個在找你的人。”

“他得先做其它的事,不過他已經走在正確的軌道上。他已經開始去了解沙漠了。”

“那我呢?”

“當一個人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他完成夢想。”練金術士說,覆誦著那位老王的話。男孩懂了,另外一個人出現來幫助他通向他的天命。

“所以你將會來教導我?”

“不,你早就知道了所有你該知道的事。我隻不過是來指點你該往哪個方向去找你的寶藏。”

“可是此刻沙漠正在戰爭。”男孩說。

“我知道沙漠裏發生的事。”

“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寶藏。我有一隻駱駝,有從水晶商店裏賺來的錢,現在還有五十塊金子。在我的國家裏,我已經是個富翁了。”

“可是這些沒有一樣是從金字塔來的。”練金術士說。

“我還有法諦瑪,她比任何一樣東西都要珍貴。”

兩人沉默下來。練金術士打開一個瓶子,在男孩的杯子裏倒了些紅色的液體。那是男孩喝過最美味的飲料。

“這裏不是禁止喝酒嗎?”男孩問。

“魔鬼不是喝進人們嘴巴裏的東西,”練金術士說,“而是從人們嘴巴裏說出來的東西。”

這個練金術士還真是會嚇人,不過男孩邊喝著酒,心情也放鬆不少。吃完飯以後,他們一起坐在帳篷外頭,月光十分明亮,星光相對顯得黯淡了。

 

2.

“再喝點,享受一下。”練金術士說,他注意到男孩比較快樂一些了。“今晚好好休息,好像是個士兵,正在準備下一場戰鬥。記住,你的心在哪裏,你的寶藏就藏在哪裏。你必須去找到寶藏,那麽你這一路上學會的事情纔有意義。明天就去賣掉你的駱駝,買一匹馬。駱駝是不能信任的家夥。它們可以一直走,走了好幾千步都好像不會累似的,可是突然間它們就垮下來,死了。而馬每過一段路就會累,所以你永遠知道該要求它們走多遠,也會知道什麽時候它們會死。”

隔天晚上,男孩牽著一匹馬,出現在練金術士的帳篷前。練金術士也準備好了,他騎上自己的坐騎,把獵鷹放在左肩上。他對男孩說,“你告訴我,在沙漠的哪裏可以找得到生物。隻有那些能刊出生物跡象的人,纔有能力發現寶藏。”

他們出發騎到沙漠裏,月光照耀著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發現沙漠中的生物。男孩想,我對沙漠還不是那麽了解。

他很想這麽對練金術士說,不過他很怕這個人。他們騎到了男孩發現那兩隻老鷹的岩石地帶,如今天空裏隻有風正吹拂著一片沉默。

“我不知道怎樣能夠在沙漠裏找到生物,”男孩說,“我知道沙漠裏有生物,可是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到它們。”

“生物永遠都吸引著生物,”練金術士說。

男孩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放鬆掉他的馬身上的韁繩,馬就向前飛奔越過岩石與沙地。練金術士策馬跟著,一直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不再看見棕櫚樹——隻有頭頂上的巨大月亮,正灑下銀白色的光芒,籠罩著沙地。突然,男孩*的馬毫無理由地慢下來。

“這裏有生物。”男孩對練金術士說,“我不知道沙漠的語言,可是我的馬懂得生物的語言。”

他們躍下馬,練金術士沒說半句話。他們在岩石間緩慢地前進,仔細搜尋。練金術士忽然停下腳步,彎腰探向地麵。在岩石當中有一個穴洞,練金術士伸手探入穴洞裏,接著他整隻手和肩膀都沒入洞穴裏。有個東西在裏麵動著,而哪個練金術士的眼睛——男孩隻能看見他的眼睛——因為用力而瞇起。他的手顯然正在和洞穴裏的東西搏鬥。男孩被他接下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練金術士抽出手,跳起來。在他的手上正抓著一條蛇的尾巴。

男孩也跳起來,隻不過是跳離開練金術士。那條蛇正激烈地搏鬥著,它發出的嘶嘶聲,粉碎了沙漠的寂靜。那是一條響尾蛇,它的毒牙可以在片刻間咬死人。

“注意它的毒牙!”男孩說,可是練金術士之前纔把手伸進洞穴裏,想必早就被咬了。即使真是這樣,練金術士的表情也依然一片平靜。“那位練金術士已經兩百多歲了。”英國人曾這麽告訴他。所以他一定知道怎麽對付沙漠裏的毒蛇。

男孩注視他的同伴回到馬身邊,拿出一把彎刀。他用刀刃在沙地上畫了一個圈,然後把蛇擺進圈子裏。那條蛇立刻鬆弛下來。

“別擔心,”練金術士說,“它不會脫離開這個圈子的。你在沙漠中發現生物了,這就是我所要的預兆。”

“為什麽這個這麽重要?”

“因為金字塔的四周都是沙漠。”

男孩不想聽到金字塔。他的心很沉重,並且自前一晚起就非常憂鬱。繼續追尋他的寶藏,這意味著他必須放棄法諦瑪。

“我會帶你越過沙漠。”練金術士說。

“我想留在這個綠洲。”男孩回答。“我已經找到了法諦瑪,而且就我現在所關心的,她比任何寶藏都有價值。”

“法諦瑪是一個沙漠的女人,”練金術士說,“她知道男人必須出去,以便能回來。而且她已經有了屬於她的寶藏:那就是你。如今她希望你能夠去找到你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好吧,如果我決定留下來又會怎麽樣?”

“我告訴你會怎麽樣。你會是綠洲裏的參事,你有錢買夠多的羊和駱駝,你會和法諦瑪結婚,第一年你們兩人將會很快樂。你會學著去愛沙漠,你會對五萬株棕櫚樹中的每一株都很熟悉,你會看著它們成長,如同世界一直在變遷一般。你會越來越了解預兆,因為沙漠是最好的老師。

到了第二年,你會偶爾想起你的寶藏,預兆會不斷地對你說,而你也試著忽略它們。你會運用你的知識造福這個綠洲和綠洲的居民,部落的長老也會感激你所做的。而你的駱駝也會為你帶來財富和權利。

到了第三年,預兆會繼續對你訴說著你的寶藏和你的天命,你會在綠洲四處晃蕩,夜複一夜,而法諦瑪將會不快樂,因為她會覺得是她絆住了你的追尋。但是你愛她,而她也會回報你的愛。你會想起來,她並未要求你留下,因為一個沙漠女人知道她必須等待她的男人。所以你不會去責怪她。可是很多時候當你走在沙地上的時候,想著也許你那時候應該離開……也許你應該更信任你對法諦瑪的愛。因為,真正阻礙你、讓你留在綠洲的,是你的恐懼,你害怕一旦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到那時候,預兆會告訴你,你的寶藏已經被永遠埋起來了。

然後,在第四年裏,預兆有時會背棄你,因為你已經停止去傾聽了。部落長老們將會注意到這一點,而你就會被辭退參事的職位。不過,那時候你仍然是一位有錢人,有很多牲口,還有很多事業。在你剩餘的歲月裏,你都會知道你沒有去追尋你的天命,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你必須知道,愛並不會阻礙一個人去追尋他的天命,如果他放棄追尋,那是因為它不是真愛……不是訴說著宇宙之語的那種愛。”

練金術士抹掉沙地上的圈子,那條蛇迅速地蠕動消失在一片岩石中。男孩想起那個一直想去麥加的水晶商人,還有那個一直在尋找練金術士的英國人。他想著那位信賴沙漠的女人,而眼前的這片沙漠也將他帶到摯愛的女人身邊。

他們騎上馬朝向綠洲,這一次輪到男孩騎在練金術士後麵。風吹來了綠洲的聲音,男孩試圖想去聽法諦瑪的聲音。

但那一晚,當他注視圈子裏的響尾蛇時,身邊那位左肩站著獵鷹的奇怪騎士卻告訴他,愛和寶藏,沙漠的女人和他的天命。

“我會跟你走。”男孩說,一說完,立即覺得內心平靜下來。

 

3.

“明天早上天亮前,我們就出發。”這是練金術士唯一的回應。

男孩整夜沒睡。在天亮之前,他把同帳篷的其中一個男孩搖醒,問他法諦瑪住在哪裏。他們一起去她住的帳篷,男孩以足夠買一隻羊的金子酬謝他的朋友。然後他叫他的朋友進去法諦瑪睡覺的帳篷,叫醒她,告訴她男孩正在外麵等。那位年輕的阿拉伯人照他的意思去做,於是又得到足夠買另外一匹羊的金子。

“現在讓我們單獨相處。”男孩對那個年輕的阿拉伯人說。那位年輕的阿拉伯人就回去他自己的帳篷睡覺,他為自己能夠幫助綠洲的參事覺得驕傲,而且也因為得到不少金子覺得很快樂,這些金子可以讓他買一些羊了。

法諦瑪出現在帳篷的門口。兩個人漫步走在棕櫚樹間。男孩知道這是違反傳統的行為,不過他現在已顧不了這許多。

“我現在就要走了。”他說,“而我要你知道,我會回來,我愛你因為……”

“不必說什麽,”法諦瑪打斷他,“被愛就是因為被愛,愛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可是男孩仍然繼續說,“我作了一個夢,而後我遇見了一位國王。我曾經賣過水晶,然後橫越沙漠。又因為部落發動戰爭,所以我纔會去泉水邊,尋找練金術士。所以,我愛你,因為整個宇宙都一起幫助我找到你。”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這是他們第一次觸摸對方。

“我會回來。”男孩說。

“在這之前,我會一直渴望地注視著沙漠。”法諦瑪說,“從今以後,我將懷抱希望地凝望著沙漠。從前我父母也曾離開過,可是他回到我母親的身邊,而且在那之後,不管去多遠,他最後總是會回來的。”

他們沒再說別的,隻是沿著棕櫚樹漫步,最後男孩送她回到她的帳篷前。

“我會回來的,就像你的父親回到你母親身邊一樣。”他說。

他看見法諦瑪的眼中充滿著淚水。

“你哭了?”

“我是一個沙漠的女人。”她說,掉轉開臉,“可是我畢竟還是個女人。”

法諦瑪轉身進去她的帳篷裏,而當天亮以後,她像平日一般做著禮拜,可是對她來說,一切都不一樣了。男孩已經不在綠洲了,這個綠洲對她的意義,已經和昨天不一樣了。它已經不再僅僅是一處有著五萬株棕櫚樹和三百個泉水的地方,不再是那個長長旅程休息站的地方。從男孩離開的那一刻起,對她而言,綠洲已經變成一處空洞的地方了。

從那一刻起,沙漠對她更為重要,她將會每天望著它,想象著男孩正遵循著哪一顆星的方向前進,去找尋他的寶藏。她將會在風中獻上她的吻,希望這風將會吹拂著男孩的臉頰,告訴男孩她仍活得好好的。希望風兒將會告訴男孩,她正在等他,等一位勇敢去追尋寶藏的男人。從那一天起,沙漠對她的意義將隻有一個:希望他會回來。

“不要去想著遺留在你背後的一切。”當他們上馬要騎越過沙漠時,練金術士對男孩說,“一切都已經被注寫在天地之心裏了,而且它將會永遠在那裏。”

“人們總是比較夢想回家,勝過於離開家。”男孩說,他已經再度習慣沙漠的靜寂。

“如果你所找到的是最最根本重要的東西,那麽這樣東西是不會被浪費掉的,而且你永遠都可以回來;如果你所發現的隻是暫時的光芒,就像彗星一樣,那麽在你回來的時候,它就不會存在了。”

他正在談論著練金術,不過男孩知道他是在比喻法諦瑪。

可是男孩實在很難不去想留在他背後的一切。單調而似乎永無止境的沙漠促使他夢想著。他仿佛看見了那些棕櫚樹、那些泉水,還有他所愛著的女人的臉。他可以看見英國人正在練金,還有那個駱駝夫,他曾經教導了男孩不少事,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也許練金術士從來不曾戀愛過吧,男孩心想。

練金術士騎在男孩前頭,獵鷹正站在他的左肩上。那隻獵鷹熟知沙漠的語言,每一次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它都會飛離開,自己去捕獵。第一次它抓回來一隻兔子,第二天則是兩隻鳥。

晚上他們就鋪開寢具睡覺,並且注意不讓營火泄光。沙漠的夜晚十分寒冷,而且隨著月形的漸缺,夜色也越來越黯淡。他們繼續行進了一個星期,期間很少交談,隻在必要時纔出聲警戒彼此避開部落戰爭。戰爭仍然繼續著,偶爾,風中也會傳來甜甜的血腥味,戰鬥就在附近,而風就像是預兆的語言,總是能指出男孩眼睛觀察不到的事。

“你已經快到達旅程的終點了,”練金術士說,“我要恭喜你能來追尋你的天命。”

“可是這一路上你什麽也沒告訴我。”男孩說,“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一些你知道的事呢。前不久,我和一個身帶練金書籍的人一起旅行過沙漠,可是我卻無法從那些書裏學到什麽。”

“隻有一個方式可以學會練金術,”練金術士說,“就是通過行動。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你都已經從旅程當中學會了。你隻需再多學一件事。”

男孩想知道那是什麽,可是練金術士卻轉頭望著地平線,搜尋著獵鷹的蹤影。

“為什麽他們叫你練金術士?”

“因為我就是練金術士。”

“其它的練金術士也想煉出金子來,在什麽情況下他們會失敗?”

 

4.

“當他們隻想著要提煉出金子來的時候,”他的同伴回答,“當他們隻想著追求他們天命所帶來的寶藏,而不是想去完成天命時。”

“到底我還需要再學會什麽?”男孩問。

可是煉金術士卻再度望著地平線。最後獵鷹終於帶回來他們的食物。他們在地上挖了個洞,生起火來,這樣可以避免火光被看見。

“我是一個煉金術士,隻是很單純的因為我就是個煉金術士。”當他們在準備晚餐的時候,煉金術士說,“我是從我祖父那兒學會煉金術的,而他又是從他的父親那裏學會的,以此類推,追溯至世界創造的最初。在那個時候,元精可以被很單純地記住在翡翠石板上,可是漸漸的,人們不再接受簡單的東西,轉而開始血書、詮釋,並且做哲學研究。他們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方法比別人的要好。但是,翡翠石板至今仍然存在。”

“翡翠石板上到底寫了些什麽?”男孩很想知道。

煉金術士在沙地上畫了起來,他隻花了五分鍾就畫完了。當他在繪畫時,男孩想起了那位老王,還有他們相遇時的那個廣場。感覺上那件事是發生在許多年以前的。

“這就是寫在翡翠石板上的東西。”煉金術士畫完了以後說。

男孩努力解讀著沙地上畫著的東西。

“這是個密碼,”男孩說,有一點失望,“看起來很像我在英國人書上看到的。”

“不,”煉金術士說,“它就像那兩隻老鷹的飛翔,不能隻用思考去理解。翡翠石板就是通往天地之心的快捷方式。”

“智者明了這個自然世界不過是個幻象,不過是天堂的一個模擬罷了。這個世界的存在不過是要向人們保證,極樂世界真的存在。神創造出這個世界,並透過可以視覺的萬物,讓人們能夠理解他的啟示和真妙的智慧。這就是我所說的必須通過行動來學會。”

“我必須了解這個翡翠石板嗎?”男孩問。

“也許,如果你是在練金房裏的話,現在正是最佳時刻去學習了解翡翠石板的最好方法。可是你現在人在沙漠裏,所以就把自己融入沙漠中吧,沙漠會教你了解世界,事實上,地球表麵的所有事物都可以做到這一點。你甚至不必去了解沙漠。你隻需要去凝視一顆沙子,就能夠從中看見整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我怎麽做纔能夠把自己融入沙漠中?”

“傾聽你的心。它了解所有的事,因為它源自天地之心,而且它總有一天將會回歸天地之心。”

他們繼續在沙漠裏沉默走了兩天。煉金術士的行動變得更加謹慎,因為他們已經來到了部落戰爭打得最激烈的地區。當他們行進時,男孩試著去傾聽他的心。

那並不容易做到。初期,他的心總是試圖要告訴他它的故事,可是後來又說那些故事不是真的。接著有一段時間,他的心一直在告訴他它有多悲傷,然後在夕陽時分它又突然變得時分激動,男孩不得不隱藏起他的淚水。當它訴說著寶藏的時候,他的心跳得飛快;可是當男孩凝望著沙漠地平線的時候,他的心又變得弛緩下來。不過,他的心從不曾靜止,即使當男孩和煉金術士都陷入沉默的時候。

“為什麽我們必須傾聽我們的心?”那一天當他們正在紮營的時候,男孩問。

“因為,你的心在哪裏,你的寶藏也在那裏。”

“可是我的心好亂,”男孩說,“它有它自己的夢想,它也很情緒化,尤其當它想到某個沙漠女人時,就會變得非常激動。”

“嗯,很好,你的心是活生生的。繼續去聽它在告訴你什麽。”

在往後的三天裏,這兩位旅客經過許多武裝的部落戰士,而從地平在線還可以看到其它更多的戰士。男孩的心開始對他訴說著恐懼。它告訴他許多曾在天地之心那裏聽來的故事,說很多人都去追尋寶藏,最後卻沒有成功。有時候它會告訴男孩不要再去找寶藏了,最後卻沒有成功。有時候它會告訴男孩不要再去找寶藏了,警告男孩說也許他會死在沙漠裏,這些念頭嚇住了男孩。還有些時刻,它會告訴男孩它很滿足,它已經找到了愛和財富。

“我的心真是不可靠,”當他們停下來讓馬休息時,男孩告訴煉金術士,“它告訴我不要再繼續走下去了。”

“這是可以想見的,”煉金術士回答說,“事實上它很害怕在追求夢想的時候,你也許會失去所有你已經贏得的東西。”

“那我為什麽還要去聽我的心在說什麽?”

“因為你永遠都無法教它安靜下來,即使你假裝沒聽見它在說什麽,它還是會存在於你的靈魂當中,不斷地訴說你對生活和世界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它再不可靠,我還是都得聽它在說什麽?”

“不可靠是由於你的措手不及。若你夠了解你的心,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隻要你了解它的夢想和希望,就會知道該怎麽處理它們。你絕不可能逃離開自己的心,所以你最好還是聽聽它在說什麽,這樣你就不必害怕會遭遇措手不及的狀況。”

當他們再度上路以後,男孩繼續傾聽著心的話語。他開始了解它的懦弱和狡猾,並且接受它就是這樣。他不再害怕,也忘記了他需要回去綠洲,因為有一天下午,心告訴他,它很快樂。“即使我有時會抱怨,”心對他說,“那也是因為我就是某個人的心嘛,而人的心就是這樣。人總是害怕去追求自己最重要的夢想,因為他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或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完成。因此作為人類的心的我們,隻要一想到要去愛一個永遠離開的人,或者一想到那些不再美好的時刻,更或者是那些本來應該找到卻永遠被埋在沙地的寶藏,我們就會覺得害怕。因為隻要一發生這些情況,我們就會深深受創。”

“我的心很害怕它會受傷。”男孩對煉金術士說,那是在某個晚上,當他們兩人坐在沙地裏,遙望著無月的天空時。

 

5.

“告訴你的心,害怕比起傷害本身更糟。而且沒有一顆心會因為追求夢想而受傷,因為追尋過程中的每一個片刻,都是和神與永恒的邂逅。”

“追尋過程中的每一個片刻,都是和神與永恒的邂逅。”男孩對他的心說。“當我真心在追尋著我的夢想時,每一天都是繽紛的,因為我知道每一個小時都是在實現夢想的一部分。當我真實地在追尋著夢想時,一路上我都會發現從未想象過的東西,如果當初我沒有勇氣去嚐試看來幾乎不可能的事,如今我就還隻是個牧羊人而已。”

他的心因之安靜了一整個下午。那天晚上,男孩睡得很沈,而當他醒過來時,他的心開始對他說起從天地之心那兒來的訊息。它說所有心中有神的人都很快樂。快樂可以僅僅來自一顆沙漠的小沙子,就像煉金術士說的。因為一粒沙便是創造的契機,而整個宇宙花了幾千萬年纔創造出它。“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寶藏正在等待著他。”心對他說,“作為人心的我們,很少會去說這些寶藏,因為現在的人很少想要去尋找他們的寶藏。我們隻會對孩子們說,然後我們就讓生活自己去過,順著它自己的方向,走向它自己的命運。可是很不幸地,隻有極少數的人會按照該走的路——快樂而且通向天命的路去走。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條路充滿危險,因為他們這麽認為,所以世界果真就變得充滿危險了。

所以,作為心的我們,就越來越輕聲細語了。我們還是不斷地說,可是我們卻開始希望自己的聲音不會被人們聽見:我們並不希望人類因為不聽從心而痛苦。”

“為什麽人們的心不再繼續鼓勵人們去追求夢想呢?”男孩問煉金術士。

“因為那會讓心受更多的苦,而心不喜歡受苦。”

從那時起,男孩開始了解了他的心。他請求他的心千萬不要不對他說話。他請求它在他偏離夢想的時候,一定要勸告他、要發出警告。男孩發誓,每一次當他聽見警告的時候,一定會留意它給的訊息。

那天晚上,男孩把這一切全告訴煉金術士。煉金術士知道男孩的心已經回歸天地之心了。

“所以現在我該做什麽?”男孩問。

“繼續往金字塔的方向前進。”煉金術士說,“並且繼續注意預兆。你的心仍然可以告訴你,你的寶藏在哪裏。”

“這是不是我還需要學會的那一件事?”

“不是,”煉金術士回答,“你還需要學會的是:在我們實現我們的夢以前,天地之心會不斷考驗你這一路上學會的事。它之所以這麽做不是因為它很邪惡,而是因為這一來我們纔能熟練已經學會的事,這是為我們實現夢想做準備。通常這個階段也是人們最容易放棄的時刻。這個階段,套用沙漠人常說的一句話,“一個人往往渴死在棕櫚樹已經出現在地平在線時。”

每一次的追尋在一開始都會有好運道。而最後能成功微笑的人,一定是通過了最嚴厲的考驗。”

男孩想起家鄉的一句老諺語。那是說,最深最暗的黑夜總是黎明來臨的前一刻。

隔天,第一次的危險預兆出現了。三位配戴武器的部族戰士追過來,問男孩和煉金術士在這裏做什麽。

“我正和我的獵鷹在狩獵。”煉金術士回答。

“我們要搜查看看你們是不是帶有武器。”其中一個戰士說。

煉金術士慢慢地跨下馬,男孩也跟著這麽做。

“你為什麽攜帶這麽多錢?”那個戰士搜查了男孩的袋子後就盤問他。

“因為我需要有錢纔能去金字塔。”男孩回答。

戰士接著搜查煉金術士,發現他的身上有一小塊水芯片,上麵附著一滴液體,還有一顆黃色的玻璃蛋,大小約比雞蛋稍稍大一些。

“這又是什麽?”

“這是哲人石和長壽露。也就是煉金術士的元精。任何人隻要吞下了長生露就可以永遠健康,而那塊石頭的一小片就可以把任何金屬都轉化為黃金。”

那些阿拉伯人大聲嘲笑著煉金術士,而煉金術士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們覺得他的回答很有趣,然後就讓男孩和煉金術士帶著他們全部的東西離開。

“你瘋了嗎?”當他們走遠一些以後,男孩就問煉金術士,“你為什麽這麽做?”

“為了教你生活中一項簡單的道理。”煉金術士回答說,“當你身上帶著珍貴的財產時,如果你試著要告訴別人這件事,往往別人都不會相信你。”

他們繼續越過沙漠。隨著每一天過去,男孩的心越來越沉默。它不再想要了解事情的過去或未來;它隻想冥思著沙漠,和男孩一起啜飲著天地之心所給予的。現在男孩和他的心已然成為好朋友,彼此不再背棄對方了。

當他的心對他說話時,隻會激勵他、給予他力量,因為在沙漠中的沈靜日子多多少少會令人厭倦。心告訴男孩他最強的特質在於:他有勇氣放棄他的羊群來實現他的天命,還有他在水晶商店工作時的熱誠。

心還告訴男孩一些他從來沒注意到的事:它告訴男孩他曾經多麽接近危險卻不曾意識到。心告訴他,有一次男孩從他父親那裏偷拿了一把來複槍,心覺得太危險了,男孩說不定會傷害到自己,於是就偷偷把來複槍藏起來。心還告訴男孩,有一天,他突然生病倒在田野上嘔吐,然後他就昏睡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那時候,有兩個小偷正埋伏在前不遠的地方,正打算等男孩經過時要殺了他,好搶走男孩的羊。可是男孩一直沒出現,他們就猜想男孩大概臨時改道,於是隻得放棄走了。

“人的心是不是都會幫助他?”男孩問煉金術士。

 

6.

“多半是隻有那些想完成夢想的人的心纔會這麽做。不過心也確實會幫助小孩、醉漢和老人。”

“這是不是意味著說我永遠都不會發生危險?”

“這意味著心會盡力去做它所能做的。”煉金術士說。

有一天下午,他們經過一個部族紮營的地方。營地四周歇息著許多身穿美麗白色長跑的阿拉伯人,他們個個都武裝戒備著。那些人正抽著水煙筒,輪流說著戰場上的故事。沒人注意到這兩個旅行者。

“好像沒什麽危險。”男孩說,他們正通過營區。

煉金術士似乎非常生氣地說,“信任你的心,可是別忘了你正在沙漠裏。當有人正在打仗時,天地之心就會聽見從戰場上傳來的尖喊。沒有人躲得過太陽下發生的種種後果。”

萬物都為一,男孩心想。然後,就像沙漠有意向他展示煉金術士說的沒錯,兩個騎兵從他們背後衝上來。

“停止前進!”其中一個騎兵說,“你們正來到部落戰爭的地域。”

“我並沒有打算走太遠,”煉金術士回答,直視著騎兵的眼睛。他們沉默了好一會,然後答應男孩和煉金術士可以再繼續前進。

男孩神迷地觀察剛剛的眼波交會。

“你剛纔用眼睛控製了那兩位戰士的心智。”他說。

“你的眼睛可以表現出心靈的力量。”煉金術士回答。

那倒是真的,男孩想。他注意到了,在營隊前麵的那一群武裝族人當中,有一個人一直在密切注意跟他們說話的那兩個戰士,雖然隔得太遠了,看不清楚那人的臉孔,但是男孩卻可以很肯定他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

當他們終於越過一整座高山的山脊後,煉金術士說,現在他們距離金字塔隻有兩天的路程。

“這是不是表示我們就快要分手了?”男孩說,“如果是,那麽是否可以教我煉金術?”

“你早就會煉金術了。那就是一種洞悉天地之心的方法,透過它你去發現為你準備好的寶藏。”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怎麽將錫轉變成金的方法。”

“煉金術士沉默著,如同沙漠一般。他一直到他們停下來吃飯的時候,纔回答他。

“宇宙萬物都是可以提煉的,”他說,“但是對於智者而言,金子是最可以被提煉的金屬。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隻知道傳統總是對的。人類從來不曾了解過智者真正的意思,於是,金子沒被當作提煉的象征,反而變成人類衝突的根本。”

“萬物說的語言很多,”男孩說,“對我來說,駱駝的嘶鳴曾經隻是單純的嘶鳴而已,然後它變成危險的象征,最後它又變回嘶鳴。”

他停頓下來,也許這一切煉金術士早就知道了。

“我認得一些真正的煉金術士,”煉金術士說,“他們把自己關在煉金房裏,極盡可能地提煉金子。他們也發現了哲人石,因為他們知道,當你提煉一樣洞悉的時候,它周圍的每樣洞悉,也會跟著被升華出來。

另外一些人則是恰巧擁有哲人石。他們老早就擁有這項禮物了,他們的心靈也比多數人都要來得更能接受這樣的事。但是他們不算,這種人很少見。

還有其它多數人,他們感興趣的隻是金子,他們從來沒發現它的真諦,他們也不希望知道錫啊、銅鐵都有它們的天命必須完成。可是任何人隻要是阻礙了別人或其它事物的天命,也就無法發現自己的天命。”

煉金術士的話,在沙漠中回響著,好像一句詛咒。他傾過身來,撿起沙地上一枚貝殼。

“沙漠曾經是海。”他說。

“我注意到了。”男孩回答。

煉金術士要男孩把貝殼放在他的耳際邊。男孩在年幼時候也曾經這麽做過無數遍,而且也從貝殼裏聽過海的聲音。

“海就活在這個貝殼裏,這是貝殼的天命。貝殼會不斷地重複著海的聲音,直到有一天,沙漠又被大海所覆蓋為止。”

它們躍上馬,向著埃及金字塔的方向騎去。

日落的時候,男孩的心忽然響起一聲警告。他們正來到四周都是沙丘的地方,男孩抬頭望向煉金術士,想看看他有沒有感覺什麽。可是煉金術士看起來似乎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五分鍾以後,男孩看見兩個騎兵正在前頭不遠的地方等著他們。在男孩能夠對煉金術士說什麽以前,騎兵從兩個變成十個,然後變成一百個。現在騎兵已經布滿沙丘的四周。

這些部族戰士穿著藍色衣服,頭巾上還套著黑色的環。他們的臉孔用藍色布巾蓋住,隻露出眼睛。

即使相當遠的距離外,仍能看見他們的眼睛傳遞著心靈的力量。此刻他們的眼睛正訴說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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