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話筒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廈天在家嗎?”
“你是誰?”廈天警覺地問。
“我是艾媛媛。”
“艾媛媛?”廈天疑惑地重複了一遍,恍惚間記起幾天前聽從父母的勸說給艾媛媛打了一個電話。艾媛媛沒有接聽,電話轉到留言箱裏,廈天結結巴巴地說了自己的情況,還留下了旅館的地址。
艾媛媛聽不見回答,又問了一聲:“喂,請問是廈天家嗎?”
廈天忙應聲說:“哦....我是廈天,艾姐,你上來吧。”
不多大一會兒,啪啪啪的敲門聲響起,廈天偷偷摸摸地透著貓眼往外看,好像一隻膽小的老鼠。直到看清果然是艾媛媛站在門外,才將門拉開一條縫,警覺地問:“艾姐,就你一個人?”
“當然就我一個人啦,不然還有誰?快開門!廈天你沒事兒吧?”
廈天摘下門上的安全鏈,將艾媛媛讓進屋裏。屋子裏連日門窗緊閉,氣味異常難聞,桌子上,床上,沙發上雜亂不堪,滿屋都是垃圾灰塵,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艾媛媛走著眉頭往裏走,一邊說:“快把窗子打開,這都是什麽味兒啊?”
被艾媛媛一嚷嚷,廈天不好意思起來,過去打開窗戶,艾媛媛問:“廈天,我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你怎麽都不接啊?”
“我,我...你給我打過電話嗎?我怎麽不知道?”廈天茫然地走過去看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手機已經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艾媛媛在屋子裏打了幾個轉,連個幹幹淨淨能坐下的地方都沒有,手在鼻子前麵扇動著,一邊說:“廈天你怎麽都瘦成這個樣子了?汪濡這小子真沒良心,說走就走,把你晾在這裏....他說了什麽時候回來嗎?”
“他回不來了....”廈天的聲音恨小很苦澀,麵對艾媛媛滿腹疑惑的目光,廈天又補充了一句:“我爸媽去問過了。”
“啊,這樣子啊?”艾媛媛看見廈天垂頭喪氣的樣子,什麽都明白了,歎口氣說:“那就沒辦法了。感情這東西說變就變的,我早跟你怎麽說來著?”
廈天沒有再說話,無精打采地對著桌子發呆。冬天的風潮濕陰冷,穿過敞開著的窗戶鑽進屋子裏來,薄薄的窗簾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了起來,徒勞無益地翻飛著,桌上幾份攤開著的舊報紙也被吹得嗶嗶作響。
“那,你現在怎麽辦,有什麽打算嗎?”
對艾媛媛的問話,廈天充耳不聞,眼睛盯著桌上的舊報紙默默冥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艾媛媛過一個星期就要去美國,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因為那天接到了廈天的求助電話,又始終無法和廈天聯係上,才特意過來看看。如果不是麵對麵,誰也認不出眼前又黑又瘦的這個人是曾經的美少年廈天。看他精神恍惚的模樣,艾媛媛很難過。想到自己以後要跟著一個油腦肥腸的老男人過日子,獨自咽下苦果,又有誰憐惜過?廈天被汪濡拋棄,汪濡不也是心安理得,如此一想,艾媛媛對廈天更滋生出許多的惻隱。
艾媛媛擔心地問:“廈天,你哪裏不舒服嗎?天色這麽差,是不是生病了?”
廈天還是沒有說話,艾媛媛說:“我帶你去診所看看吧,在這裏你病了都沒有人照料,有個三長兩短你的父母該傷心死了。你是不是很多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 艾媛媛想著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溫哥華,自己一走,廈天更加孤立無援,自己好人做到底,索性幫廈天一把。
艾媛媛不顧廈天的反對,強拉著廈天去附近的診所排隊做檢查。醫生給廈天做常規檢查,詢問廈天身體感覺如何,廈天說自己覺得胸悶,感到從肩膀以下全身癱軟無力,呼吸困難,醫生做了筆錄,檢查結果出來,廈天的身體沒有其他異常之處,但情緒過於壓抑,醫生初步診斷廈天有抑鬱症的症狀。隨後醫生便給廈天注射了幫助睡眠的鎮靜劑又開了些抗抑鬱的藥物,囑咐廈天馬上回家吃藥休息看看效果。
第二天,艾媛媛下午又過來看望廈天,昨天她看見廈天的冰箱裏空空蕩蕩的,今天特意買了些吃的喝的給廈天送過來。廈天吃了藥經過一晚的休息,情緒穩定多了,說了許多的感謝話。艾媛媛說:“行了,你也別謝我了,難得我們認識一場,我也是想多做點好事,積積德,我自己運氣也不好.....”
“我父母讓我回國算了。”廈天沒有聽出艾媛媛的弦外之音,自顧自話地說。
“是啊,你這個樣子還是趕快回國吧,好歹還有父母呢。”艾媛媛附和著:“決定好日子了嗎?”
“我想再待一個月,元月中旬回國。”廈天有些惆悵地說:“唉,好不容易出國一趟,就這樣回去了,真可惜啊!我想以後再也不會有出國的機會了。不如利用這段時間出去走走。”
“那倒也是,可是大冬天的,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黃刀鎮看極光。”
“極光?”艾媛媛好奇的問:“為什麽會想到要去看極光啊?”
廈天從桌上拿起一份舊報紙,指著一段新聞給艾媛媛看 :
“皮爾斯在失明之前,終於完成了他的圓夢清單上的一項重要任務、親眼看見了美麗的北極光。
據英國《每日郵報》網站12月4日報道,9歲的美國男孩本·皮爾斯在失明之前,終於完成了他的圓夢清單上的一項重要任務、親眼看見了美麗的北極光。
皮爾斯來自美國得克薩斯州達拉斯市,因為早產,醫生一度認為他不可能幸存。然而依靠頑強的求生信念,皮爾斯活下來了,但他的眼睛卻沒能發育完全。隨著年齡的增長,皮爾斯的視力逐漸下降並將最終失明。目前,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需要借助特製的放大鏡片才能勉強閱讀。
受遺願清單啟發,這個生性樂觀的小男孩在父母的鼓勵下列出一份圓夢清單,決心在陷入黑暗之前親眼看看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其中他最想去的就是到阿拉斯加州看北極光。由於家境並不寬裕,皮爾斯看北極光的心願很難達成,但幸好有好心人出手相助。
聽說此事後,美國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向皮爾斯及其家人提供了前往阿拉斯加州費爾班克斯的免費的往返機票。2日午夜,皮爾斯終於如願看到了美麗的北極光。隔著厚厚的鏡片,他看著天空變換顏色,“這好像是一副劃過天際的水彩畫!真是太美了”.....
艾媛媛歎息說:“真可憐,這孩子才9歲就要失明了。”
“我覺得他還算是挺幸運的,能夠在徹底失明前實現自己的夢想。”
“從這個角度講也有些道理。”艾媛媛見廈天心意已決,就不再多勸,問道:“去看極光要花不少錢吧?你自己一個人去嗎?安不安全?”
“本來是約好跟汪濡一起去的,現在他不回來了,我就自己去,也算了結了一段心願!”
“那你出發前一定跟你父母商量好,千萬別讓他們擔心!一個人去旅行要小心一點兒,可惜我馬上要去美國了,也不能幫你什麽,如果有急需的事情,給我打電話,就是現在這個號碼。”
“知道了,謝謝艾姐。”廈天很難得地擠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