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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見古澹沒走,心裏暖暖的,口裏卻問:“你怎麽還在這裏,不去溪邊看看啊?”
“看你在忙,就留下來幫幫你。”
IRIS感激古澹的細心體貼,一邊把垃圾放進了古澹拿過來的垃圾袋裏。古澹動手將桌子上的垃圾都往垃圾袋裏塞,有了他的幫忙果然收拾的速度快了許多。
林間鳥叫聲婉轉,遠處溪水的嘩嘩聲,人們的笑聲和喝彩聲時不時地傳過來。IRIS說:“三文魚洄遊我都看過很多次了,我們家附近就有一條小溪,夏天都沒有多少水量,可是到了秋天雨季一來,小溪流裏水多了,就可以看見洄遊的三文魚沿著溪邊的水流逆流而上,小溪裏都是大石頭,有時候水量不夠,那些魚就被石頭泥沙磨得皮都給蹭破了,露出白生生的魚肉,看著好可憐。”
“我還以為三文魚隻需要逆水而上就可以了,沒想到過程這麽艱難。”
“是啊,不但是逆水而上,而且還要經過淺灘巨石,有時候迫不得已更要跳過攔路的巨石,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在石頭上,或者夾在石縫間,給活活的渴死,曬死!每到這個時候,我都不願意去家附近的小溪流,我雖然喜歡看三文魚洄遊,但是看到那些未曾來得及完成使命就死掉的魚,心裏都特別的難受。”
“剛才在信息牌上看見一組加拿大海洋局做出的統計數據,上麵說每對三文魚平均可產下4000顆魚籽,經過一冬天的飛鳥啄食或別的魚類吞食,以及其他原因的損耗,來年春天約有800條小魚被孵化出世,遊向湖泊和大海途中又會遭遇到天敵獵殺,漁人捕獲,大約有200條能夠到達大海,4年後能夠洄遊的隻有10條,其中8條被人類捕捉,最終到達出生地的隻有2條,所以三文魚洄遊在它的生命中,是一段最燦爛和最悲壯的旅程。“
IRIS咋舌道:“真的啊,4000顆魚籽,隻有2條最終回到終點,這是萬分之五的成功率,太不可思議了!等等....可能連萬分之五都未必達得到,因為就算這兩條魚也有可能在最後的關頭遇到黑熊,水鳥和其它的天敵,這還不包括那些耗盡了氣力沒有來得及產卵就死在洄遊路上的, 太殘酷了!”
“你說的對,萬分之五不到的成功率,實在是太殘酷了!但我更喜歡換一個角度去看,那些能最後存活下來的萬分之五,曆經磨難,不畏艱難,生命實在是頑強,或者也可以說隻有最頑強的生命才可以堅持到最後完成自己的使命。”
IRIS看桌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拍拍手,鬆了一口氣:“好了,好了,都忙完了,謝謝你來幫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多久才能收拾完呢!”
古澹走到樹下自己的折疊椅邊,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大盒子遞給IRIS說:“我給小南瓜買了一套LEGO玩具,剛才也沒有機會給他,你幫他收著吧!”
“那怎麽行,又不逢年又不過節的,又讓你破費,為什麽要給小南瓜買禮物啊,別把孩子給寵壞了!” IRIS感到過意不去。
古澹故意板起臉顯出一副生氣的樣子,道:“我喜歡小南瓜,給他買個禮物不行嗎?”
“可以啊,你有時間過來看看他,跟他玩玩就很好了,何必花錢買禮物呢?”IRIS看看古澹,俏皮地眨眨眼睛,打圓場:“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真是太謝謝你了。”
“謝謝來,謝謝去的,跟我這麽客氣幹嘛?”古澹故意逗她:“跟個老太太似的...”
“罵我是老太太,你才像個....”IRIS頓了一下,心中納悶過去拘謹矜持的自己怎麽也喜歡起小兒鬥嘴來,她頓了一下,改口說道:“其實,我也有東西給你.的....”
IRIS從紳包裏麵拿出一隻白色的禮品盒子,打開包裝裏麵露出一個非常精致漂亮的銀白色打火機,說:“這是我們上次在學校的拍賣活動中看到的一隻打火機,樣子很特別,上麵鏤刻的是凡爾賽宮的鳶尾花,我覺得挺漂亮的,送給你。”
“這又不逢年又不過節的,好好的為什麽要給我禮物啊?”
IRIS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嬌嗔道:“愛要不要,你自己看著辦。”
古澹接了打火機,拿在手中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讚不絕口:“好漂亮,真是不一般,有了這個打火機,以後我每天抽煙都成藝術享受了...謝謝你,那我就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
IRIS見古澹收了打火機,果然十分高興,露出一個可愛又開心的笑容。古澹不知道為了這隻打火機IRIS在拍賣活動那天跟另外兩個競拍的學生好一番爭奪,甚至不惜開出了高於競拍價2倍的價格,現在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喜歡的人接受了,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古澹環顧周圍看見也沒有什麽事情,幾個去的早的家庭已經回到營地,有他們可以看護營地,東西也不怕丟,便說:“現在人也回來了,要不我們也過去溪邊看看?” IRIS點頭道:“嗯,好啊。而且我還有件事情想跟你說,我們邊走邊聊也好。”
亞當斯河流經美麗的奧卡那根山穀,總長十公裏左右,河水清澈見底,河道曲折蜿蜒。
亞當斯河的賞鮭步道修建的非常完善,古澹和IRIS安步當車沿著河邊的森林步道往觀魚台進發,沿途古木參天,粗壯筆直的樹幹上布滿毛茸茸的青苔,好像是為樹木量身定做的黃綠毛絨外衣。早落的樹葉堆積在林間路旁,疾風掠過,黃葉打著滾兒紛紛揚揚一路小跑,零星幾片飄落到河麵上。河道裏,數量眾多的紅鮭在暗綠色的水光中搖頭擺尾,它們有著青色的頭顱,全身通紅,你靠著我,我靠著你,密密麻麻有如被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車輛。從太平洋經過將近五百公裏的長途跋涉,最後終於回到亞當斯河,紅鮭們已經接近生命的終點,卻依舊不懈地沿著小溪逆流而行,放眼看去,猶如一條會動的紅色地毯,在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中不斷延伸。
河道彎彎,每當來到坡度較陡的地方,紅鮭們便不斷變化角度和方向,希望找到逆流而上的最佳突破口,濁褐色的水流中,依稀可以看見紅鮭們奮力地竄上竄下,繞著圈子,時不時有魚浮上來,魚鰭和魚尾拍打水麵激起一陣陣白亮的水花。
古澹和IRIS一起沿著河岸散步賞魚,IRIS說:“我父親來溫哥華了。”
“你父親?他不在加拿大嗎?”古澹重來沒有聽IRIS說過自己的家庭,聽她忽然提起,不覺感到驚訝。
“父親一直在國內做生意,這邊隻有母親和我。”
“那你父親就是那種空中飛人,在中國和加拿大兩邊跑囉?”
IRIS苦澀地撇撇嘴:“他就是當年投資移民辦下來的時候過來登陸了一次,呆了不到一個星期,給我們母女買好了房子,都等不及家具送到,窗簾安好就跳上飛機回國去了。”
“那你們母女靠什麽生活?”
“父親定期將錢打到母親的賬上,可是他自己卻是不來的。”
“怎麽會這樣,再忙也可以逢年過節過來看看妻子和女兒啊。”
“古澹,你不知道的,我們家的情況不一樣,我父親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跟著我們一起移民,他說國內的生意不能丟,就跑回了國。母親想回去,父親勸她說國外的身份不能丟,讓母親安心做移民監,可是後來才知道父親在國內包養了好幾個女人,而且明目張膽地陪著父親參加各類宴會,出現在大小場合,而作為原配的母親是因為礙事才被遣送到國外。”
IRIS聲音很冷淡,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但微微發抖的手卻泄露了她心中的委屈和憤怒,臉色也變得灰暗,古澹不便說IRIS父親的不是,便勸慰道:“那你父親現在決定來加拿大看望你們,你應該高興才對,說明他還是惦記著你們母女的。”
“哼,誰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的母親被診斷出乳腺癌,醫生說已經是晚期了,父親這才過來看看的。”
“啊!什麽時候發現的?都沒有聽你說過。”
“我其實也是剛剛知道的....因為, 因為我和母親的關係一直都不好,我堅持要生下小南瓜,母親非常生氣....後來我離開了家,母親也從來不跟我聯係,早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可是不管母親對你怎樣,她都是你母親,生你養你,現在知道她病了,你應該去看看的。”
“我知道啊,何況父親也專門過來了,我當然沒有理由不去,隻是....隻是...”IRIS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