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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別走(38)如果喜歡我

(2015-02-20 11:25:32) 下一個
38

“後來他屍體被山穀裏的急流衝到了好幾裏外的地方,已經被石頭撞得麵目全非,如果不是用DNA技術根本就無法知道是他.....他死後的那幾個月,有常常做夢夢見他,在夢裏他都抱住我,一個勁兒地對我說,IRIS,別難過.....”說到這裏,IRIS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兒的順著她的眼角流到臉頰上,房間裏安靜到了極點,能聽到電器的嘶嘶聲和暖氣的嗡嗡聲。古澹過去餐桌上將紙巾盒子拿過來,抽了兩張遞給IRIS,自己又一言不發地坐回到沙發上,靜靜聆聽。






IRIS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等情緒穩定了些,才又接著說:“你知道看見他的遺骸是什麽感覺嗎,就是被一把錘子將心給砸成了千萬個碎片,我的胸腔裏全是冰冷的玻璃碎片,我感覺好像被瞬間凍僵了一樣,全身一片冰涼,恨不得自己也跟著他一起死掉了才好。那個時候我剛剛知道自己懷孕了,孩子是個意外。之前HIRO和我本來已經預約好醫生去把孩子拿掉的.....可是HIRO死了,我覺得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留在世界上的唯一痕跡,他太年青,還沒有來得及拍出震驚世界的好照片就死了,我無法釋懷他的生命這樣的戛然而止,更不願意相信他會這麽快地離開我,所以我不顧家裏的反對,下定決心要把孩子生下來!


那段時間,我總是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山坡上,跟肚子裏的孩子說話,那是我懷戀HIRO的唯一方式。那個時候的我太年青也太簡單,覺得這都是自己的事情,我對自己說:我不能讓他就這樣的消逝,一個有才華有理想的人不該就這樣消失得無蹤無影,一個人活了二十多年不該象水汽一樣轉瞬間化作了煙霧。隻要有那麽一點點的痕跡,一點點來過的跡象,未必是多麽偉大的貢獻,或是多麽了不起的成績,但隻要有什麽能記住他的證據就足夠了。我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固執地將孩子生了下來,現在6年過去了,小南瓜會問我關於HIRO的事情,我很想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個英雄,可是慢慢地,我發現我越來越說不好了,經曆了這麽多我越來越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該那麽任性的將無辜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


IRIS眼底的悲傷猶如一道道瀲灩的流光,此時的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孩,穿著大人的衣服,褪下成熟冷漠的麵具,那些偽裝之後隻是個手無寸鐵,易傷易感的小女孩,這感覺讓古澹心頭一緊,莫名的痛惜。


“那HIRO的家人呢,發生了這樣的悲劇,他們在哪裏?”


“HIRO的父母在他幼年的時候就離婚了,母親後來改嫁給了一個去日本教英語的意大利裔加拿大人,然後一起回到了加拿大。繼父跟HIRO的關係非常不好,據說兩個人見麵就吵,青春期的時候他還跟繼父打起來,念大學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家。HIRO死後,他的母親來認領遺體,順便跟我見了一麵,因為我們也沒有結婚,她勸我把孩子打掉,我說我要把孩子留下來,她盯著我看了半天,好像看怪物一樣....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


“真沒有想到啊,原來是這樣的...這麽些年你就自己帶著孩子生活,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古澹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


“這是我的命吧,每當我看著孩子的眼睛,就會想,這是HIRO的眼睛,他確實來過,活過,愛過,掙紮過.....可是他是個太任性的人,一個生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我的心裏即恨他又愛他,曾經是不顧一切的愛,慢慢地變成孤獨而痛苦的恨,他為什麽不替我想想呢?當他跨過欄杆的時候,他將我置於何地?我覺得我並不真的了解他,我愛他是因為我覺得他很可憐,我們都來自一個冰冷破碎的家,我在可憐他,也在可憐我自己!”



說到這裏,IRIS心中的悲傷決堤般無法抑製,身體微微發顫,手也抖動得十分厲害,人也顯得有些虛脫,眼看著淚水又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古澹急忙遞給她紙巾,又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們先不說這些了,看你哭的這麽傷心,要是天津大姐這會兒進來,一定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又要盤問我好半天了.....要我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也不要過多的自責,現在小南瓜已經這麽大了,又聰明又健康,如果HIRO在天有靈,也該感到欣慰。IRIS你要向前看,就算是是為了小南瓜也要堅強,對吧?!”


IRIS順從地點點頭,古澹有心想再多勸慰兩句,又想麵對如此殘酷的現實任何的語言都是蒼白的。他記起剛才修理書櫃的時候看見櫃子上放著音箱,靈機一動說:“要不,我們聽聽音樂放鬆一下,忘記這些不高興的事....”


IRIS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氣力,過去每次傷心都是自己獨自落淚,現在有古澹在身邊陪伴安慰,雖然還是悲傷難過,但終究感覺大為不同。靠在古澹的肩膀上,感覺著他的體溫,此時她身體中好像有無數道暖流通過,本來孤寂蒼涼的心變得一片柔軟,這些往事積壓在心底已經很久,重來沒有跟人說過,今天卻毫不猶豫地在古澹麵前說了出來,原來在自己的心裏對他竟然已經如此的信任。IRIS溫順得如同一隻乖巧的小貓將頭依偎在他的臂膀上,喃喃地說:“你別動,讓我再靠一會兒,隻要一會會兒....” 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祈求。

古澹聽她深情款款的話語,不由心頭怦然一動,側臉看看她蒼白卻秀美異常的臉龐,鼻息間聞到的是她發間淡淡的幽香,竟然有些癡了。夜涼如水,兩人靜靜地坐著,或許是貪念這久違的踏實安穩,或許是珍惜這難得的溫馨甜蜜,心中雖有千言萬語但是誰也沒有多說一句。


也不知過了多久,IRIS才緩緩抬起頭,看看牆上掛著的時鍾,竟然都快十點了,古澹看見IRIS的情緒穩定多了,體貼地說:“你感覺好些了嗎,辛苦了一天,也該休息了。小南瓜一般幾點睡覺?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把他接回來?”


IRIS心裏雖然依依不舍,但是想到古澹這一天從早上就帶著孩子出去玩,一會兒還要開車回學校,更是辛苦,便說先送古澹下樓,一會兒自己上樓去接孩子就可以了。她請古澹等一等,自己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快快地梳了梳頭發,塗好唇膏,又刷上點兒腮紅,讓臉色好看些,她可不願意給古澹留下一個蒼白憔悴的印象。隨後IRIS又打開冰箱裏將做多了的雞翅和糕點裝起來,堅持讓古澹帶回去。兩人一起下樓,一直走出樓道,來到街口,IRIS才和古澹揮手道別。

目送著古澹的背影,IRIS站在風口癡癡眺望,一邊心中默默地想,他會不會回頭看我?如果他在街角轉彎前回頭看,就說明他心裏是有我的,隻要看一眼就可以了!IRIS的心怦怦地亂跳,好像一個等待水晶球預示吉凶的傻女孩。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祈禱著,如果他喜歡我,就會回頭。


可是,古澹漸行漸遠,半點沒有要回頭的意思。IRIS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了起來,即擔心又害怕,如同冬天雪枝上最後那片落葉,搖搖欲墜。她的眼睛始終追隨著那個昂首闊步的背影,依舊不肯放棄。眼看著古澹就要消失在街角,他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身體站定了,IRIS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終於古澹回過身,遙遙地向IRIS這邊看過來,路燈下IRIS看見他向自己用力地揮了揮手。IRIS也毫不猶豫地抬手向古澹揮動了幾下。遠遠的古澹點點頭,好像是在說知道了,又象是在道別,然後古澹一轉身繞過街角看不見了。


不過是這麽短短的一瞬間,IRIS感到自己的心整個兒都綻放開來,充滿了喜悅,一個聲音在耳邊不斷的重複著:是的,是的,他的心裏一定有你!眼睛又一次濕潤了,但是這一次卻是歡喜快樂的淚水,她的嘴角彎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仿佛春天吐苞的花朵,帶著柔情蜜意,隻因為他心裏是有她的,她便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覺得自己不再孤單不再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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