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父親節
(2015-06-20 19: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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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與父親節,於我一直是兩個完全分開的概念。 因為初來美國的那幾年, 還沒有很快地入鄉隨俗。 加上那時的長途通話遠沒有現在這樣經濟方便, 所以每一次與家裏的長途電話問候, 於父於我, 都好似過節。 父親去世以後, 對家的牽掛都專注到母親身上。 對父親的思念也轉為對母親的祝福。 漸漸地, 父親兩個字被深藏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而父親節也像許多小的中國傳統節日一樣, 僅僅是日曆中的一個標誌了。
今年的父親節, 於我卻與往年不同。 這是父親與母親在天國相聚的第一個父親節, 想必父親一定更加高興, 如果天國也過父親節的話。 而我也終於可以以微笑遙對天空, 想往父母慈祥的笑容, 擁抱那份來自宇宙的恒久祝福。
不管天國有沒有父親節, 今年我要在人間為父親過一個久違的父親節。
首先我要深深地向父親道聲謝謝, 感謝他傳承給我的健全的身體。 朋友說, 過好自己的餘生, 是對遠走天國的父母親的最好安慰。 而這也可以成為一把雙刃劍。 確實, 健康的體魄是享受生活的必要條件, 當我有能力感受和豐富自己的生活的時候, 總免不了那種難報父母恩澤的歎息和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沉重。 當然這種沉重同時又賦予我們的生命一種新的意義。
然後我要去看一場自己喜歡的電影, 重溫童年與父親共度的短暫時光。 記得小時候, 父親的單位經常每人發兩張電影票,不知是由於母親總是忙於家務, 還是兄弟們忙於玩耍而不在乎, 幾乎每次這樣的機會都是父親帶我同去。 在那個電影不多, 娛樂匱乏的年代, 我幾乎看了所有當時發行的電影。 如今那些電影的名字我都想不起來了, 但電影散場後父親牽著我的手在林蔭小道上走回家的情景卻一直存在記憶中。 那時的父親高大健康, 微卷的頭發向後梳著, 是整潔而不油亮的那種革命小背頭, 自有一種倜儻風流。
看完電影, 我要去買一盆花草帶回家。 父親喜歡栽花種草, 在父親綠色手指的點撥下, 家中陽台上的花總是開得嬌豔旺盛, 萬年青飽滿茁壯。 一盆小辣椒足以供全家長久食用。 盡管我沒有把父親對花草的喜愛鋪天蓋地地發揚光大, 但拇指上沾的那一點點綠還是時常會給我的生活帶來意外的驚喜。
到家擺好花, 沏上一壺濃濃的磚茶, 將身子掩進沙發, 開始繼續多年前可數的幾個午後與父親那樣熱烈的交談。天南地北, 浮世人生。 父親給我印象最深的感慨是人要沉著而有毅力, 時光一晃而過, 但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完這段旅程絕非易事。 這些話正如他自己的生活寫照。 父親十幾歲就憑著直覺自己離開家鄉參加革命, 在工作中學習成長。 人到中年, 事業正蒸蒸日上卻突然病倒, 是頑強的毅力使他能夠重返工作崗位直到離休。
茶色漸淡, 夕陽應漸紅; 切一盤鮮紅的西瓜, 父親的最愛, 看夕陽西下。
父親是善良的。 記憶中父親唯一的一次操刀殺雞還中途撒手, 要不是姥爺快手搶救, 把四處奔跑的雞控製住, 怕是要雞血遍地了。
父親是寬厚的。 一生樂於助人, 為人有口皆碑。
父親又是細心的。 他是唯一注意到我膝下的細小傷疤, 那個從未向父母提及的一次車禍後的秘密。
父親還是幽默的。 談笑中妙語橫生。
父親同時也是含蓄的。 每次回去看父母返美時, 父親都送我到機場。 可是當我臨過安檢前要作最後道別時卻總是找不到父親, 直到等不及過了安檢口, 回頭望去, 父親在遠遠地向我招手。
父親, 曾是家庭的核心支柱, 母親的情感後盾;
父親, 曾以樂觀笑對生活, 是我們後代人生的楷模。
舉頭望西天, 遙祝父親一個久違的父親節。
夕陽盡頭, 相信父親在天之靈也一定正注視著我, 一如多年前的機場送行。
寫於2015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