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唐就是蔫蔫的這麽個性格,可文革還沒完全過去,他真正的個性就顯現了出來。他變得活躍了,積極參加各項活動,入團後又去學小提琴,大概是在計劃逃避上山下鄉吧。好在恢複了高考,他成了年級考上大學的那幾個鳳毛麟角之一,唐菱角去了上海交大。
一年之後他回來變化又很大,穿上了牛仔褲體恤衫,連他的父母都看不慣他。可更讓我們意外的是唐已經辦了退學,在準備申請留學美國。俺當時還是第一次聽到身邊認識的人在走這條路子。
文革過去後,唐姨經常來我家。一天大人們談的興致勃勃,正好我撞了進來。雖然見過多次麵,但這次見麵她才想起來打聽我的名字,然後吃驚地說:你就是XX, 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啊。我家老大和他的那幾個的朋友經常說起你,我今天才對上號。我和你媽是老同學,以前我們倒黴時都不敢隨便串門,也怕給別人找麻煩或連累人家。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這才多走動。
不知那幾個同學為什麽經常提到我,或許因為我也是那幾隻菱角之一吧,還是唯一的一隻女菱角。唐姨性格爽朗,一個玩笑和一連串話讓我更覺得她親切。唐姨是我媽上海允中女子中學的同學,我後來問起過媽,為什麽唐姨不像上海人,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我媽說她本來就是北方人,上學時是個地下黨。高中時她插班來到允中,但她家人也不在上海,隻說家在哈爾濱,是從哈爾濱轉學來,其它情況大家就都不知道了。
唐去上海交大及留學美國,走的是跟其父及祖父同一條路。唐的曾祖父唐文治曾任上海交大的校長,其家到同學唐這一代已是第三代留學美國,且是在同一所大學。而唐伯在美留學時就已加入了GCD,當然,是地下的。
我們最初來美時,唐已在博士屯裏做博士後,接機當然是他的事兒。他鄉遇故知,接待也是他的事兒。他那時是《華夏文摘》的第一任總編,對六四義憤填膺,成天忙著收集六四第一手資料什麽的。這時的唐和唐伯思想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唐在電話的這頭極力傾訴著對六四的不理解,言詞激烈。他試圖說服唐伯,但唐伯往往一言不發,最後一句總是:底線是不要反對共產黨。唐伯是在他工作的單位裏文革時被整的最慘的幾個之一,但這時他多一個字也不說。其實唐伯當年在美國的學生中搞的也是這些,唐頗有乃父之風。
唐姨允中畢業後在上海工作了幾年,後跟丈夫來到北方,考入了當地的省師大,畢業後留校任教直至退休。唐伯恢複工作後也得到了重用,但一直吃的是技術飯。離休後兩人回上海安家,2001 年我還曾陪父母去上海的華山醫院看望病重中的唐伯。
後來唐找到工作,我們也換地方,又到了一個地兒。從我媽和他媽同學,我爸和他爸一路同事,再到我和他同學,兩家可謂世交。我曾經也好奇唐父母地下黨的那一節,但具體細節他父母其實也諱莫如深,不跟外人及他們的孩子提及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