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年級時的班主任姓舒,她中等的個子、微胖的身材、性情挺溫和,不大對同學發火,我還是挺喜歡她的。記得那年夏收季節,年級組織我們去撿麥穗,走了很遠的路,舒老師忙前忙後生怕有同學掉隊,最後才到了南郊的方北村。第一次參加農業勞動,那真是太陽當頭照,都沒戴草帽,眼看被曬焦,老師喊停了。
回來之後的一次語文課上,舒老師就布置我們寫一篇拾麥穗的作文。作業中寫作文算大事,一般一禮拜交。到了周末,爸爸自然要問:“作業都寫完了嗎?”
“還有一篇作文,不知道怎麽寫。”
“什麽作文啊?”
“拾麥穗”
“哎,這好寫,拾麥穗就是讓你們向農民伯伯學習,寫寫農民伯伯。”
“我們沒有看見農民伯伯。
“那你們看見誰了?”
“誰也沒看,都是我們自己撿的。那麽熱,我們都渴的不行了,來了一個農民,還是一個年輕的,給開了水閘,讓我們喝水了。這怎麽寫? ”
“哦,那你們拾麥穗就那麽熱、那麽累,種麥子就更不容易了,就寫這個。”
在爸爸的提示下,一篇撿麥穗作文完成了。哈,可以玩去了!
星期一第三四節課是語文課, 舒老師讓課間將作文本交了,放在她的桌子上,可這時我怎麽也找不到我的作文本。壞了!沒帶來?記的昨天裝進書包的啊。不對,第二節課後還將作文本拿出來了呢,準備交的,怎麽過了一個課間就沒了?我這到底是放哪兒了?可就是怎麽也找不到,而找不著就是我的錯兒,這感覺真的好難受啊。。
一星期之後的又一次語文課,舒老師說:“下麵我們說說上次我們寫的作文。”舒老師這句話一出,我立刻想起了我到這時還沒交那篇作文,我怎麽後來忘了這事兒了呢?一星期了,回家根本就沒想起來去找那個作文本, 真是羞愧啊。
舒老師說:“今天我要表揚一下李香同學,她這次作文進步很大,作文寫的很好,我們大家都應該向她學習。下麵我念一下她的作文,看看她是怎麽寫的..."
聽著舒老師表揚李香,我感覺念完她的作文一定就該批評我沒交作文了,那時全班的同學都會看著我,我將無地自容。怎麽辦呢? 怎麽辦呢?時間啊你過的慢一點吧。大家都在聽老師念範文,我卻在那裏偷偷地緊張,東想西想。
舒老師念的範文是不錯,一句一句的聽著熟悉,我也是按著這個思路寫的,如果我交了作文,老師會表揚我嗎?不會的,因為舒老師說了:她進步很大,不是一班的大。再聽再聽,怎麽這段感想跟我的那幾句一模一樣?她跟我想的也一樣啊?這可能嗎?舒老師說:“最後這一段寫的最好,我再念一遍啊,你們都好好聽著啊,像人家學習。。。”
聽下來舒老師念的這最後一段,那是跟我的作文百分之一百的一一模一樣。再想想前麵,應該也沒有不一樣的地方。這讓我感到的是震驚,下課了我還呆呆地坐在那兒想這是怎麽回事?
朋友小鳳課間又來找我去玩,看我愣在那裏覺的奇怪,我就跟她說:我覺得舒老師念的作文跟我寫的一樣,好像就是我的。小鳳說應該去告老師,我在那裏猶豫,這萬一不是呢?看我猶豫,她接著說:“你不去,我替你去。”說完她就走到了老師跟前報告了情況。我站在原地,小鳳回來說:“舒老師讓你過去。”
到了舒老師跟前,她說:“你沒有交作文?”
也不知是羞愧,是委屈,還是害怕老師說,我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話也說不出來,舒老師安慰我說:“別哭,沒事兒,你上周沒交作文?”她那一邊翻著作文本,我這一邊點著頭,說:
“嗯。丟了,我的作文本丟了。”我小聲說。
“你的本是什麽樣的?”
“新....嗯....新....嗯....的,第....嗯...一次用的。”笨呢,就知道哭。
舒老師找著李香的作文本,認真地看著上麵的字,又問:“你用什麽筆寫的名?還記得嗎?”
“鉛筆。”
舒老師看著作文本上寫名字的地方,臉色變的嚴肅起來,她顯然是發現了什麽。小鳳站上去一起看,她說:“看!她把人家的名字給擦了,寫上了她的名字。”
舒老師說:“連名字都還沒有擦幹淨。行,這事我知道了。”
不久,小鳳跟我說:舒老師去了李香家,找了李香的家長。這讓我不知說什麽好,這事過去就過去了,讓她家長知道好象就挺嚴重了。
而幾乎同時李香不來上課了。當時正在疏散人口,為了備戰動員城市人口能回鄉的就回鄉,聽說李香家裏讓她回了老家。當小鳳告訴我這個時,她說:可能老師找她家了,她家就讓她去農村老家了。
聽這她說,我一聲未吭。我不知道舒老師是不是真的為了我的一個作文本去找了她家長,而她家長為了我這一個作文本將她疏散去了農村?如果真是這樣?對她是不是太嚴厲了些?自此我的心裏對她倒多了一份歉疚。
後記:
1. 上高中時李香回來了,校園裏見我她倒是先跟我打招呼,說:“哎,我是李香,還記得我嗎?”可我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麽是好,隻輕聲說了句:“嗯,記的。”倆人一時語塞,下麵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幸虧沒在一個班。
2. 舒老師後來聽說我上了大學,曾兩次托我家鄰居為他兒子說媒,說她了解我。想想她教我的那兩年,也就作文本這件事記憶清楚,莫非她是指這件事?知道她的兒子優秀,可她畢竟是老師,俺沒敢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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