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大哥下鄉之後,樓裏的學習班冷清了一陣兒。放暑假了,她妹妹Y開始組織全樓的小孩學習。每天下午,誰都必須去。那一陣總是讓背老三篇,我就幹脆不帶毛主席語錄了,帶上一本很小的上麵有燙金主席像的那種老三篇。雖然Y較她哥哥嚴厲很多,但好像每次過了一陣之後大家就會變的散漫起來,不知道下麵該怎樣進行,但又要拖夠一定的時間。
這是一個混沌的下午,學習一會之後小孩們就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我和我的一年級一個班的好友加鄰居小鳳在最後麵,她說:“啊你帶了一本新的老三篇嗬,我這本老三篇跟你的一樣。我這本都有點舊了,你這本是新的吧?”
我看了看她的,可不是,她繼續說:“你知道嗎?這種老三篇用舊了上麵的毛主席像的金顏色就會掉,我這本就掉了很多,不如你的新的好了。” 我看了看她的,可不是,她那本頭像相比我這本已經掉色。
“真的會掉嗎?”我說。
“真的,金色劃了也會掉,真的,不信你試試,用石頭就能劃掉。”她一句接一句的說,想證明她說的沒錯。我也頗為好奇,揀起地上一塊小石頭試了起了。第一下試了不明顯,又試了兩下。不想,這時小鳳忽然說:“你怎麽在毛主席的頭上打叉啊?”
還沒等我明白怎麽回事,她已經跑到Y那,跟她說了同樣的話:她在毛主席的臉上打叉。這時我仔細看我拿著的《老三篇》,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但為時已晚。
Y過來大聲訓了我那是肯定的,但她接著就說要送我去派出所。我當然不原意去,但在她的嗬斥聲中和一幫小孩的推推搡搡之下,還是走上了去往派出所的路。雖然那條路隻隔著幾個樓,但我走的異常難堪,也不知道到派出所後會發生什麽?前前後後圍著的幾十個小孩,讓我有一種被遊街的感覺。
到了派出所,說是民警沒時間讓等著。等了一會兒之後,民警還是沒有來。這時我感覺強烈緊張之後的疲勞,身體發軟,很想蹲著,Y幾次命令我貼牆根兒站好,不許蹲著。一位穿了一身深蘭色製服的民警終於推門進了房間,這位年輕民警長得白白淨淨,挺正派的形象。我想著將要發生啥?他卻不緊不慢地拿起了一隻杯子喝起了水。這人看著不凶,他向窗外望著,一口一口地喝著。我看了一會兒,他那隻印有毛主席語錄地大杯子讓我覺著挺新奇,我說:“叔叔,你用這麽大的杯子喝水啊?”,因為我家也有大杯子,但是上麵沒有毛主席語錄,而且從來也不用來喝水。
“別說話!站好了!”Y又喊了我一聲。
民警聽見了我倆的說話,停止了喝水,開始坐下來問我的姓名並對我進行了教育。
“上學了嗎?”他問
“上了。”我說
“上幾年級了?”
“一年級”
“是誰讓你上的學嗬?”
“......"
“是毛主席。是毛主席吧?”
“嗯。”
“你身上的花衣裳,是誰讓你穿上的?”
“......"
“是毛主席。”民警和藹的說。
“那我們要熱愛毛主席,是不是嗬?”
“嗯。”
“以後不能往毛主席臉上劃東西了嗬。”
“嗯。”
“這次就這樣吧,回去吧。”
“唉,還得登記呢,還沒有登記呢?” Y提醒民警。
“這次就不給你登記了,下回不要這樣做了,記住了啊?”
“嗯。”
記憶中那位民警他履行了他當時的職責,並沒有讓我受到更多的驚嚇。倒是劉家的Y後來雖還住著鄰居好多年,但心中不免存了一分芥蒂,終究無法釋懷。小鳳我倆後來還是玩的很好,直到現在回去還會聚一下,我們也說起過這件事,我知道她正像她說的她當時跟我一樣也不懂會是那樣一個後果。
那天回家時我媽在樓下等著我,她問了我幾句,隻是不允許我以後再使用這樣類型的《老三篇》和語錄,之後父母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難道他們真的就忘了?還是我爸根本就不知道?不管怎麽說在我在當時也是一件大事。後來他們說:我爸當天就囑咐我媽:不要跟我再提這件事,希望讓我盡快忘掉。他們也說:那時有話哪敢跟小孩說,怕你不懂出去再說漏嘴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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