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老爸家的故事（五）

蔡家在七家子村裏還有些威望，土改之後在村裏負點責，別人也就沒太為難我爺爺一家的到來，也給他們分了點地。這時農村開始實行互助組，蔡家跟我爺爺一家就組成了一個互助組，兩家一起耕種。由於家裏需要勞動力，我叔叔那時不得不輟學跟著爺爺一起下地。 二三年之後生活又有了些起色，一家人溫飽沒了問題，爺爺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爺爺不想讓二姑上高中，但她又特別想上。考試這天天不亮，她將墨水瓶藏在了旗袍的口袋裏，在二個妹妹的掩護下偷偷溜出了家門。她一路小跑向鎮上跑去，結果慌張之下摔了一交，墨水瓶破了，弄了她一身的墨水，這件較新的旗袍讓二姑心疼不已。放榜之日她考上了。

爸爸知道家鄉在鬧土改，他心急如焚，生怕父親寧折不彎的脾氣吃大虧。但他頭兩年是部隊編製，沒有寒暑假。待學校歸地方，有了寒暑假後，經濟上又捉襟見肘，以至兩三個假期沒路費回家。當他一點一滴攢夠了回家的路費，五一年的暑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終於在家裏遭難之後第一次和一家人在七家子村團圓。母親見到他又驚又喜，抱著他喜極而泣。

這次回家讓爸爸感覺家鄉已然陌生。自土改之後，縣鄉鎮各級政府已無蒙人，在外讀書的蒙族青年畢業後已開始無人還鄉。叔叔為家中的變故而輟學，已經讓爸爸感到心疼，當知道爺爺的意思是不想讓我二姑繼續上學，他和我爺爺為此發生了爭執。爺爺倒不是封建，蒙族人不封建，相反蒙族人更為疼愛女兒。他們認為騎馬打天下是男孩子的事兒，從小教育男孩要勇敢﹑堅強，要求也更嚴格。而女兒他們則視為寶貝，認為柔弱，不願讓她們遠離身邊、出門吃苦。這裏的女人也從不下地。爸爸想說服爺爺讓二姑去上高中，考上了還不上？弟弟已經耽誤了，下麵的妹妹們不能再耽誤。如果我二姑不上高中，則意味著她下麵的兩個妹妹不久的將來也不上，這麽小不上學她們又能幹些什麽呢？最後爸爸堅持說：“都要上學！以後我供！”

這一幕讓爸爸的妹妹們看傻了眼。一家人向來和和氣氣，從不高聲說話，孩子們也從不跟長輩頂嘴。這時她們躲在一邊大氣不敢出，但她們知道大哥是在替她們說話。爺爺最後隻得同意，那年爸爸十九歲。爸爸的認知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他三個妹妹之後的命運，因為我大姑即便是在家庭條件好的時候也沒有念過書。

臨離家時，爺爺奶奶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掛念家中，要安心學習。看到家裏已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爸爸幾年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知道自己今後身上的責任，之後的幾年他省吃儉用、專心讀書，因品行兼優一九五三年在校入黨。預科加本科的課程共七年，畢業時已是一九五五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