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老爸家的故事（三）

依克明安旗國民優等小學每年的畢業生有二十幾人，能有六、七個考上紮蘭屯或王爺廟的中學。紮蘭屯那時是偽興安東省省會，王爺廟即現在的烏蘭浩特是偽興安西省的省會。小學是六年製，五年級時老師讓爸爸提前一年去考紮蘭屯國民高等中學，這是個初中和高中四年連讀的中學。筆試完成後是麵試，雖然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學習日文，但當那位體型微胖、戴著副眼鏡的日本校長在對他進行口語麵試時，他的心裏由於害怕而極為緊張，加之校長有些嗚碌嗚碌的喉音，他覺得他很吃力才能聽清他說什麽。但放榜之日，他以第二名的成績被錄取，就這樣他小學跳了一級。

由於紮蘭屯是中東鐵路上重要的一站，這裏有不少俄國人及一些俄式建築。日本人占了後也就有很多日本人。紮蘭屯國民高等中學實行的是準軍事化管理，穿黃色校服，住校。教師有三分之一是日本人。每天早晨先是那位日本校長在操場上訓話半個小時，升日本及滿州的國旗，出早操，然後才是上課。每天下午都有一節體育課，然後是操練，領著操練的是日本教官，動輒使用皮鞭。學校隻有周日的十點到四點開門，可以離校，回來後要去銷禁。

剛入學時爸爸覺的校長每天早晨在操場上的訓話那基本是吼，說的又極快，他近乎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害怕什麽來什麽，這天在校園裏無意間迎麵碰上了校長，校長嚴肅地指著校園裏張貼著的一張巨幅畫像，問他那上麵的人是誰？爸爸站在那裏回答不上來，遭到了校長一頓嘰裏呱啦的嚴厲訓斥。半年之後語言才基本適應了，後來他也知道了，校園裏那幅畫像上是那時的日本首相東條英機。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學校停了課。他們先還被學校組織去修築防禦工事，也隻進行一個來星期，學校裏的日本人一夜之間便不知了去向，這天夜裏外麵坦克開過的聲音轟轟隆隆的響了一夜，宿舍的窗戶被震的亂響，學生們睡不著，在不停地議論著外邊可能發生的情況。第二天清晨去看，學校的門外沿路停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蘇軍坦克。這一天停下的坦克又繼續前進，學校還組織了上街歡迎。兩三天之後，停留在校園外麵沿街的蘇聯紅軍就有要求進校園來打水的，他們用水桶一桶一桶地打了水加到坦克裏，見到學生會客氣地打招呼。他們沿街住在他們的坦克了，並不擾民。又過了幾天之後，學校這天突然來了一批女中的學生，由她們的老師帶著，說是女中那邊已不安， 躲到了他們男校來。由於學校已有近三分之一的當地的學生回了家，就讓她們擠在了男生們的通鋪上住。

再呆下去學校裏連夥食也要停了，旗裏在紮蘭屯上學的六七個孩子商量一起回家。這時的中東鐵路又被蘇聯紅軍一夜之間奪回，己是癱瘓狀態。他們不的不分段坐了運輸的罐子車，然後再沿鐵路走，待走到旗裏的西部人家時，也就相當於到家了。這家人讓他們吃飽喝足後，套上車將他們幾個分別送回了家。這裏的民風就是這樣淳樸善良的，不管認識不認識，大家都會互相幫助。到家時離日本投降己有了一個月，這時家裏人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怕外邊這麽亂出什麽事，也正急著準備去人接。

村附近的山上有一日本人的戰略物資倉庫，老百姓們在這裏見到了久違的細糧，還有很多的生活用品。蘇聯紅軍控製著，除了武器都可以拿，算是給老百姓抗戰勝利的一種回饋。這時他聽說日本人投降後做為最後的負隅頑抗，陸軍軍官學校的學生們被他們劫持上了山。不久又知道他姨家的表哥作為軍官學校高年級的學生，與同學們一起發動了起義，他們抓了劫持學生的日本兵，領著學生們走了三天三夜下山投奔了解放軍。這位爸爸的表哥七十年代我見過，也親耳聽他講了他起義和後來參加鎮壓西藏叛亂及在內蒙軍區被打成內人黨在監獄裏的故事，也算是驚心動魄。

書歸正傳，爸爸有一個姐姐，就是我大姑。家裏一直有十幾個長工，內務基本就靠奶奶及大姑，她們農忙時需要給這些人做飯。女兒早晚是要嫁的，老爸這時失學在家，父母就希望他成親，好幫助我奶奶打點內務。也由於這樣的考慮，這個媳婦年長父親兩三歲。我爸爸不喜歡這人，最終為此事跟家裏鬧僵，毅然離家出走，她不久之後也被退了婚。離家後的父親開始了他的獨立謀生，他考取了齊齊哈爾內蒙師範學校繼續他的學業，那時他還不到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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