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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雲開霧散

(2015-01-26 11:33:53) 下一個

                                                            三十八

 

 

今天小芯上畫畫課,小薏遊泳,金麥坐在遊泳中心的停車場的車裏。她往常最擅長在人堆裏淘信息,孩子可以選學什麽新東西,藝術或體育,裏開了什麽店子,又有什麽度假的好去處。最近她怕見到熟人,生怕別人看出她愁苦的蛛絲馬跡。

忽然,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豪馳。他已經有日子沒給她打電話了。她的心別別地跳。她想,有三個可能性,他說,“我要跟你單獨談談。”

或者,他說,“都是我一時糊塗,現在我要痛改前非,求你讓我回來,好嗎?”

還有就是,他說,“孩子們在幹什麽?”

她想,第三種情形可能性比較大,那她是該用秦香蓮的語氣,悲惋地告訴他,她們要爸爸,還是應當用江姐怒斥浦誌高的聲調叫他滾遠點兒。

電話響了好幾聲她才接起來,半天硬是出不了聲。

電話那邊也沒人講話,隻是細細簌簌的噪音,還有些人講話的聲音在背景上。金麥忽然明白了,是豪馳的手機放在褲兜裏,和錢包,車鑰匙擠在一起,她的電話號被不小心碰到了,所以撥通。她有些失望,正想掛掉,忽然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金麥怎麽樣啊?”是舒黎,好像剛到,正在坐下來。金麥心裏直堵,想象著此時如果她在場,那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戲碼。

“我看這弦再崩就要斷了。”豪馳歎了口氣,有些憂鬱地說。金麥把手機更緊地摁在耳朵上。

“淡定!”舒黎輕輕吼了一聲,然後無奈地笑笑,“我看您教都教不會。心疼啦?好戲還在後麵哪!”她頓了一下,又說,“其實你這是在幫她,她一直以來就覺得她是掉到你的陷阱裏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隻是不要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呆著。你幾十年如一日,一直是貼人戰術,讓她隻想跑,卻不知道要跑哪兒去。現在,你給她一個機會,如果她留下來,那是她選擇的,說明她不要走。”

“那如果她選擇走呢?”豪馳沒底兒了。

舒黎看著他有些痛苦不肯接受的表情,“那除了接受,你覺得你有什麽選擇嗎?”她不忍心地看著這個執迷不悟的男人。

電話這邊,金麥輕輕地掛了。

 

金麥去接小芯晚了十五分鍾,她擔心地看著媽媽,沒敢抱怨,隻是小心翼翼地問,“媽媽,你沒事吧?”

金麥忽然一掃陰霾,高興地說,“沒事,寶貝,媽媽帶你們去吃冰淇淋。”

小薏一蹦三尺高,小芯卻半信半疑,“為什麽?”

金麥看著孩子一下子成熟了的眼神,歉意地摟著她說,“你放心,我們要慶祝爸爸回來。媽媽保證,我們再不吵架了,嗯,至少再不像這樣吵了。”

小芯懂事地抱住媽媽。

 

仝豪馳進門時,發現金麥還沒上樓,她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他頓了一下,準備上樓換衣服。

“你回來了?”金麥站起身,看著他。他們有一陣子沒這麽正視對方了,豪馳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你可以坐一下嗎?我幫你倒杯茶。”金麥的口氣柔和,但卻沒什麽商量。

豪馳坐下,看著她端著茶回來,遞給他。“我覺得咱們應當像大人一樣好好談談。”她的語氣裏多了往日沒有的理智,這讓他有些心虛。

“我最近想了很多,想到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直到今天有了這個家,拉拉扯扯半輩子,似乎有扯不斷的緣分把咱們綁在一起,但有時,似乎你我又要掙脫這個繩索,巴不得有些喘氣的自由。”豪馳看著金麥,她比這麽多年來少了許多滿不在乎。

“我認識你三十年了,認識舒黎也有十年了,你兩個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看著他,目光裏透著真誠,幾乎有些晶瑩。仝豪馳後背開始發冷。

“舒黎是個很好的朋友,你比我更了解她,別想太多了。”他有些急不擇辭。

金麥忽然笑了,揚揚眉毛,故意酸溜溜地說,“啊,你用不著護著她,我對付她自有分寸。”

豪馳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我最近跟舒黎談得比較多,其實她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她也了解咱們家的情況。她是真心希望這個家好的。”金麥看著豪馳微微皺著的濃重的眉毛,心中生出從未有過的憐惜,但還是沒忍住心中的誘惑,這實在是個耍他的絕好機會,誰讓他把她當猴耍,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慘樣熟視無睹。

她低低頭,沉默著,然後柔聲說,“我當然知道舒黎一定會為這個家好。兩家合一家。我倒也不用擔心孩子們的磨合了,他們本來就一起長大,跟一家人似的。”她輕鬆大度地說,似乎在痛思之後大徹大悟了。

仝豪馳一屁股坐下,知道金麥全弄擰了。

他歎了口氣,說,“小麥,從我認識了你,也就認定了你。我知道我要娶你,我也知道我一定能娶得到你。所以,這麽多年,你哭你笑,你惱你跳,我都沒怪你。但有一件事我永遠不可能為你做,就是讓你從沒遇到過我,我永遠不可能回到二十年前,把你送還給你的男朋友,我永遠不可能給你沒有過我的生活。如果三十年前我能知道生活會是今天這樣,或許我會從你身邊繞道走開。我仝豪馳幹嘛要難為自己?我找不到一個一定比你強的,還找不到一個比你對我好的嗎?你三天一蹦高,五天一撒潑。你以為我傻,有受虐狂?我也喜歡被人追捧著,仰望著。有時候,我真想就踢門出去,不回來了,可是看看小芯和小薏,再憋氣我也沒辦法甩手放棄。”他忽然停下來,發覺自己扯太遠了,又離開了淡定的軌道。

半天,金麥也不吱聲,她真沒想到仝豪馳竟然在肚子裏也揣了個高壓鍋,忽然有些虛驚後的慶幸。

仝豪馳吐了口氣,訕訕地說,“對話,就是一說一應,不然就是我自言自語了。”

“我還有什麽可抵擋的?仝博士演講起來水平還真不低!“金麥撲哧一笑。“我就那麽萬惡不赦,不知好歹?你知道嗎,人有多渺小,就連我這樣的也沒辦法為整個宇宙生存環境的惡化負責呀。”她誇張地抱怨著,一揚眉毛,撇撇嘴,說“我隻是盡力做了我能做的,不是嗎?”

“是,而且做得很漂亮,血光四濺。”豪馳說,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還真記仇了?”她看著他,眼睛裏克製著歉意。他全看到了,把眼睛挪開。

“你差不多就行了。給個棒子還當針使了?”她從他的眼角已經看出了破綻,於是肆無忌憚地耍起賴來了。

“折磨人的感覺是還不錯,難怪你這麽多年來,樂此不疲。”他輕輕搖搖頭看著她。她一下子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

“二十分鍾後,你再犯了驢脾氣,我可是還要回到舒黎身邊去的。”他嗤笑著。

 

“我的青春都搭給你了,現在想甩手開溜,沒門兒。”金麥似乎有些不甘心地說。

仝豪遲滿不在乎地一扭頭,側臉看著她,“大概我的青春都搭給鞏俐了。”

她猛地撲過去,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嗷!”他大叫一聲,皺緊了眉頭,抱著胸口,深深地彎下了腰。金麥愣了一下,慌了手腳,抱住了豪馳,“你沒事兒吧?”他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來,哈哈大笑,金麥咬了咬牙。

他們開始往樓上走,金麥忽然想起,說,“還是給小三兒打個電話吧,別讓她揪著心了。”笑著伸手到豪馳的褲兜裏拿手機,看著通話記錄,忍不住笑起來。“這手機要評個一等功!”

電話通了,舒黎接起來,金麥一如往常地粗聲大氣,說,“仝豪馳叫我徹底收編了,你就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了。你呢,自己痛快點兒,找個好餐館,明天定個時間,請我吃頓大餐。你對我造成的心理重創,該賠禮該道歉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舒黎笑了,“你們倆好了就好。”

“好不好我還沒決定呢。”金麥故意說,“衝著你我朋友一場這麽多年,我批準你拿帳單找他報銷。”豪馳出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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