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五)覆水難收

(2015-01-26 10:52:25) 下一個

                                                                   三十五

 

 

自從認識了Patrick,婭唯似乎開始了新的人生。她的孩子們發現她會一邊唱著一支音調古怪的歌一邊煮著一大鍋麵條。米蘭兒說她的皮膚變細了,有光澤了,直問她換了什麽護膚品。老板發現她還會用英文開玩笑了。就連陳朝陽都發現她沒有像原來那樣滿身是刺兒了。

Patrick有時會飛來看她,周末他們就關在家裏,喝著茶,聊聊天,看幾部老電影,有時在小區走走。舒黎她們見過Patrick,都覺得他特招人喜歡了,完全不像在處理車禍期間把婭唯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那個混蛋。金麥不遺餘力地將當時婭唯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翻譯成英文給Patrick聽,並注解,沒有什麽英文詞能極盡地表達婭唯彼時用過的中文詞匯。Patrick爽朗地笑著,把手搭在婭唯的腰間,說,“她對我的工作也的確是個挑戰,不過我還是很高興我們這樣認識,不然,我永遠不會知道還有這麽特別的女人。”

婭唯有時也會飛過去度周末,西部的自然輪廓比東部大氣很多,他們總是在戶外流連。婭唯從Patrick的眼神裏可以看到很多屬於大自然的自由,天然的成分,這讓她有一種有生以來從沒有過的釋然,她終於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歸屬感,似乎忽然想放棄掙紮,就這樣隨波逐流,就這樣脆弱地喜歡上一個人。

當她有一天跟Patrick說到他們的將來時,他說他很難喜歡上東部,她應當搬到西部,在天地之間,他們建一座有個可以養十匹馬的院子的房子。婭唯很向往田園生活,但她剛一開口跟前夫提到帶孩子搬出本州,他就一副“從我身上軋過去吧”的口氣。

來來回回幾輪之後,婭唯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生活夾在了大石頭和尖刀刃之間了,不得轉身。

好在Patrick並沒有要她在孩子和他之間抉擇,說,他們可以邊走邊看,說不定問題自己把自己解決了。婭唯鬆了口氣,她很喜歡Patrick這種順其自然的性格,有的男人總給人一種“今天好好過,明天會更好。”的感覺,這就是為什麽他可以開飛機,而她認識的其他男人都隻能騎自行車。

 

孩子的事情越來越多,Patrick的工作越來越忙,航空公司的促銷也越來越難找到,他們開始更多地通電話,發短信,寫Email

有一天,偲璿來電話,說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婭唯忽然想到自己其實這幾個周末也沒幹什麽,隻是在家糗著,於是才又回到了她的女人堆裏。

每每她們再談起男人女人的情感話題時,金麥就滑稽地說,“那我們正在情海裏漫遊的婭唯小姐是如何看的呢?”婭唯總會當仁不讓地幸福地笑著,覺得自己內心最軟的地方被揉了一把。

 

在深秋的一個周末,她忽然買了張正價機票就飛去Patrick的城市。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麽不顧一切地跟著感覺走。當她在機場打電話給Patrick時,忽然想到西方人是不喜歡沒有預約就被堵在家門口遭襲擊的。

Patrick趕到機場時,一臉真誠的驚喜,把她摟進懷裏,在她耳邊說,“隻有你會這樣讓我防不勝防!”婭唯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無助地笑了。

晚上,他們到鎮上的一家小館吃飯。這家小店門窗古老,燈光昏黃,Patrick說,他們的菜地道得像他奶奶做的,連服務員都口音正宗。

婭唯看了看這間小店,這裏隻有八張有皮沙發雙人座的餐桌,卻彎彎轉轉地給每套餐桌留有足夠的私人空間。他們剛坐下來,一個和氣又隨意的大媽就過來打招呼,看得出認識Patrick很久了,告訴他們今天他們進了新的野牛排。他笑著告訴婭唯Sue的推薦是最棒的,一定要嚐嚐。

Sue又說,今天有現場演唱。Patrick一揚眉毛,笑笑。Sue說是她的侄女,從洛杉磯路過,本來隻呆一周的,準備去紐約,但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決定多呆一陣。Sue搖搖頭,說,“藝術家啊。”婭唯笑了,知道這正是為什麽中國家長們咬著牙讓孩子學藝術,但又尋死覓活地阻攔孩子去從事藝術。

他們一邊等著飯菜,一邊聊天,一個拿著吉他的纖細的女孩走過來,介紹了自己,叫Renee。她倒沒有現代流行文化的元素,反而有些經典藝術的神情。她的金發又直又長,臉上沒有美國人冒死追求的太陽色,但那無瑕的瓷色的皮膚更透著一種高貴的氣質。她說她想給他們倆唱支歌,然後留下一盤她的CD,就走到舞台上去了。

說是舞台,其實不過是一塊挨著酒吧吧台的空地,擺了一支高凳,站著個麥克風。Renee開始唱,婭唯聽不清歌詞,隻覺得曲調很動聽。一首歌下來,聽懂一個“唔----唔,Home。”她的聲音天然,未經人工的雕琢,透著與她年齡不符的原始的憂傷。

 

回到新澤西之後,婭唯開始常常想念Patrick,想起關於Home的那支歌。她發現自己一抱著電話跟Patrick講起來就不想放手,有幾次還是他說,“Jen,你該去睡了,明天還要上班的。”

有一天夜裏醒來,她忽然要命地思念起Patrick,抓著電話怎麽也摁不下去,最後終於在淩晨兩點打給了舒黎。舒黎常和她在中國的朋友同脈搏,這才睡下不久,一聽是婭唯,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嚇了一跳,忙問怎麽啦。

婭唯歎了口氣,“愛情這玩意兒真不是個東西。”

“可我們還是要奮不顧身地跳進去。”舒黎打著哈欠說。她是個偉大的愛情主義者,任何情傷在她身上都不留疤痕。

“我前半輩子沒遇見過什麽愛情,活得也從來沒缺過營養。如今倒還栽在這上麵了。”婭唯輕輕地說。

“晚節不保?”舒黎逗她。

“我怎麽就瀟灑不起來了呢?”婭唯從來沒有這麽脆弱過,即便是在陳朝陽要離開她的時候,她更多的是為孩子怕他離開,這一回,她第一次為自己軟弱。

“我不習慣這種黏人的感覺。”她有些不知所措。

“大媽,就放開點兒吧,您想黏人也沒幾回了。Patrick被你大小姐黏上了,也是他的榮幸啊。”舒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