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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疑起

(2014-12-20 18:57:02) 下一個

                                                十一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電話鈴聲驚得坐起來,鈴聲固執地響了五六次才停下。雪柔爬下床,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第二層是白色的水晶紗簾,印著淡淡的銀灰色的玫瑰花,雅致極了。雪柔從沒注意到過,就像她從沒注意到過這窗簾後的落地窗外有個陽台一樣。

這陽台是個名副其實的太陽屋。她從玻璃牆看出去,看到小區的花壇和樹叢。她不知道這套房子到底在幾層,一望下去,她有一種懸空的感受,好像無依無靠,她抓緊了窗欄,走回房子。

電話又響了,她撇了一眼牆上的水晶鍾,快十二點了。鈴聲響了好一陣才不甘心地作罷。她走回客廳,進了廚房,把手伸向冰箱,她想拿瓶水喝。嚴石的冰箱一般隻有三種飲料,啤酒、紅牛能量飲料和水,他玩笑說是按度數高中低排的。早上渴了,他喝水,白天忙了,他喝紅牛有能量,晚上放鬆,他喝啤酒。雪柔勸他少喝啤酒,但看他腰圍幾年如一日沒變化,也就讓他保留了他唯一的不良嗜好。她拿了瓶水,關冰箱門的時候瞥見門上站著幾聽紅梅果汁。

她拿著水回到客廳,輕輕地在沙發上坐下,麵對著大屏幕電視。她知道嚴石不是個看電視的人,除了球賽。每次他回美國,她都會訂好票,陪他去看場球賽,NBA籃球或者NHL冰球,在喧鬧的人群裏大聲喊叫,大口咬著熱狗。

她的眼光掃到茶幾底層,下麵除了一個電視遙控器,還有兩本雜誌和一個兩本書大小的橡樹色的信封。她探身下去,摸了摸信封,上麵像醫院X光檔案一樣印著個人資料的幾個欄目,上麵寫著,姓名:嚴石;生日:1973115日。雪柔好像被燙著一樣把信封丟到了地上,兩個字跳到腦海--遺物。

她往後退了退,似乎那信封正發射著強烈的射線,她爬起來,走開了。

 

這個信封裏是交警在車禍調查後收集的遺物,路遠方領出來交給了嚴石的父母。嚴石的媽媽原本堅持要住嚴石這兒的,但進了門,就哭得站不住了,嚴婷馬上決定住到酒店去,臨走時,她把裝著哥哥遺物的信封留下了,想著反正是哥哥的東西,帶在身邊一怕弄丟了,二怕給媽媽看見了又難過。

雪柔站起身來,在客廳裏下意識地走了一圈,拿出手機,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趕不回酒店,讓他們自己吃午飯。媽媽說,跟嚴石的父母約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因為第二天,兩邊的父母都要回家了,叫她別忘了早點回酒店。

放下電話,她又不自覺地走回茶幾,慢慢坐下,拿起那個大信封,翻過來,解開纏著封口的繩子,打開來,把東西輕輕倒出來,一個套著黑色殼子的iPhone,一大串鑰匙,一支手表和一個鼓鼓的錢包。

她用手摸著每樣東西,似乎都顯得舊舊的,甚至髒稀稀的,手表的表麵還碎了。她忽然明白這些都是嚴石隨身攜帶的,跟他在車禍中經曆了同樣的災難,是從血肉模糊的現場留下來的,她看著破碎的手表麵,想到嚴石身體的重創,心揪了起來。

電話又不適時地響起來,雪柔驚得跳起來,她想,是什麽人在嚴石去了一星期了還在找他,多半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否則會有他的手機號。這隻可能是廣告。她衝到門廳的小櫃前,接起來電話,“喂”

“您好,我是Ivory,從蒂芙尼珠寶公司打來,可以請嚴先生聽電話嗎?”一個年輕的聲音說,如今滿大街都是MichaelJennifer。雪柔沒有感情色彩的說,“嚴先生不能聽電話。”

“那能不能麻煩您請他給我們回個電話?”她不放棄。

“我是嚴太太,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吧。”雪柔有點不耐煩了。

女孩想了一下說,“嚴先生原定87號來我們店領取他定做的禮品,現在過了很多天了,我們一直試著聯係他,、、、”

“嚴先生不能來了,”雪柔哭出了聲,電話那頭的女孩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半天,等雪柔收起了抽泣,才說,“對不起,嚴太太,那您可以另外安排時間來領取。”雪柔說了聲謝謝就掛了。

放下電話,雪柔忽然有些不解,她沒從蒂芙尼買過東西,但知道那是家什麽店,她跟嚴石玩笑過,Tiffany家的鑽石頂針都好看,就是太貴。她和嚴石結婚是她求的婚,所以沒有訂婚戒指。後來她到美國後,在學校裏被同學取笑是招搖撞騙,假清純,所以她自己花千把美元買了個小鑽戒。嚴石一向認為首飾是天下最大的騙局,沒有任何實用價值,還說值多少就值多少。他送雪柔禮物是選她需要的,下大手筆買她喜歡的。比如她25歲生日時,他送她一輛白色的淩誌吉普。他們結婚五周年時,他帶她去簽了合同,買下她夢中的房子,四年前的聖誕節,他帶她去了非洲--她一直心馳神往的那塊土地。

她的手機、電腦、相機,都是他選給她的禮物。每一次,他都會周密計劃,再等一個特別的日子,浪漫地呈現給她,讓她又驚又喜,又哭又笑。

現在,她對這個在蒂芙尼訂的禮品沒有一點線索。或許他跟她提過,說不定是給嚴婷的,她沒在意,就像嚴石跟她講要給她爸媽買套新房子,他說了,她也就忘了,直到後來媽媽說他們住進了嚴石給買的房子,喜歡得不得了,她才想起來。

她又回到茶幾邊上,把從信封裏倒出來的東西一樣樣裝回去,最後拾起鼓鼓的錢包。她摸了摸,幾乎可以感覺到嚴石的體溫。她打開,嚴石在他的駕照上微笑地看著她,然後是一張張信用卡、證件,連錢都放得整齊有序,這就是嚴石。她隨手翻到最後一層,裏麵有幾張紙條,第一張就是蒂芙尼的收據,字體很草,不太清楚,有嚴石的手機和座機電話,雪柔猜了半天,覺得是訂購了一支戒指,價格欄上是19然後一串9。她有些眼花,數了幾次,才確定是199999。這不是個小數目,在她心裏激起了不大不小的疑惑。

她又坐了一陣子,把信封合上,放回茶幾,拿起嚴石的錢包,站起來,又看了一眼這房子,走向門口。

從門出來,她拿好鑰匙,鎖上門,看了眼門牌,2102。噢,她家在21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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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葉塵砂 回複 悄悄話 男人,多虛偽,多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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