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進了房子，他們一個去了廚房，一個去了辦公室。過了一會兒，夏小寒正在整理買回來的蔬菜水果，蕭然走過來說，“我約了三點半去酒樓訂個派對餐，你跟我一起去。”夏小寒知道這不是商量也不是通知，是吩咐。
他們進了一家氣派的酒樓。這是本城最大最豪華的“太子樓”。這家酒樓正接在夏小寒家那條巷子的背後，記得媽媽在電話上提過，自從酒樓開業後，她家的老房子不見天日，而且每天到半夜還是歌舞升平。
門廳的迎賓小姐以職業的禮貌問候了他們，一個經理模樣的女孩快步走過來，“蕭總，是約了朋友來就餐？”很顯然她眼力好，知道憑夏小寒這身打扮肯定不是被“蕭總”帶來吃飯的。“今天不了，我跟你們陳總提過，下月五號，我要在家裏招待客人，想訂個宴會餐。今天來跟丁經理訂一下菜譜和一些招待細節。”
“哦，他們倆都在，我帶你們上樓去吧。”她很殷勤，不覺得是負擔。
“不用了，我們自己上去，我知道他們辦公室。”他沒打算介紹夏小寒，她也不生氣，倒省了廢話。
一邊上樓，她一邊打量這個餐廳，高吊頂的大堂，有點體育館的氣勢，大型的水晶燈一排掛過去，西式餐桌一排有十幾個，四排展開。大廳邊上是豪華的包間。牆上是巨幅的現代畫，牆角延邊都雕著奶油色的花，十分雅致。
一上到二樓，走廊一轉，完全是辦公樓的風格了。他推門進了招待廳，秘書小姐抬起頭來，“蕭總您好。”他微笑點點頭，“丁經理有空嗎？我想見見她。”小秘書提起電話，通報得了允許，放下電話說，“丁經理在辦公室等您了。”他帶路，夏小寒跟著進去了，路過一個大辦公室，隔著落地玻璃看見裏麵一個胖胖的男人抬起頭，揮了揮手，另一隻手在耳朵上扶著電話。蕭然也揮了揮手，往下一間辦公室走去。她看過去，那男人像個大人物，估計是“陳總”。現在人人都是總，除了“總經理”，估計其餘的都是“總做事”。
進了辦公室，蕭然跟丁經理寒喧了一下，看來很熟。這是個幹練的女人，有三十來歲，很專業，也很精致，是用心保養了的。
“丁經理，這是我新請的管家，夏小姐。今天我帶她來認認門兒，下個月的晚餐會，我們定一下菜譜，其它細節由她再跟你聯係。”兩個女人禮貌地握了握手，他告訴丁經理估計會有二十五位左右的客人，自助晚餐之前希望有個雞尾酒會。晚餐選包括海鮮、牛排的八道菜的套餐，然後是甜點。定好後，他說希望把三種蛋糕打包一點回去嚐了才定。他還告訴丁經理把菜譜、酒具、餐具、餐巾及餐桌擺設搭配好後發樣品到家跟管家聯係。
正說著，進來個人，正是那個胖胖的大人物，“蕭大律師又要開派對了！”他大聲說，很顯然這是他的地盤。
“陳總今天有閑來上班了？” 蕭然笑道。
“為人民服務！”他大笑，然後轉過臉，看著夏小寒。“這位美女很麵熟，”他說。
蕭然連忙介紹，“這是我新請的管家，夏小姐。”他不知道他們從小是否有交結。他跟著單雙來到這個城市，後來單雙嫁走，他卻留下來，很多人都認識很久了，陳亮是他看著從小混混變成大混混，坐擁本城第一大酒樓。
她伸出手去，不卑不亢，“夏小寒。”
胖子快言快語地說，“我就覺著眼熟。我是後街的亮子啊！”
“噢，”她有些吃驚，又特意加強了點兒吃驚的口氣表示奉承。“事業做得很大呀，我很喜歡這裏的色調。”
“我從小就愛吃，幹了自己的強項。哎，我聽說你去了美國，什麽時候回來的？長待還是短住啊？”
她平靜地說，“回來處理一些事，然後回去。”
丁經理打電話吩咐糕點部把樣品打包送上來，一個女孩兒拎著包裝精美的袋子進來了，蕭然和丁經理迎上去，接過點心，交談了幾句。
陳亮對夏小寒隨意地說，“我們約時間吃個飯，我這兒有酒有歌舞廳，咱們得好好敘敘舊。高中那會兒，我可是死追了你一陣子啊！”
她笑笑，“亮子，謝了，我最近有點忙。”往後退了一步。
他湊近了，並不避諱，顯然他覺得很有趣，無所謂。“小寒，你還是跟我端架子。”把手搭在了她肩上。依他現在的身份，他認定女孩子們不應該反感，至少會覺得是個奉承。她頓了下，也湊近了，沒提高嗓門，但幾步之外也聽得清清楚楚，“亮子，我這幾年對有魅力的男人過敏，戒了。”
“嘿，丫頭，你還會逗樂兒。”他大笑起來，陳亮女人見多了，一點不惱。
她看見蕭然準備告辭的樣子，也開始往外走。“放心，幾時我開戒，第一個通知你。”她用手指指陳亮，笑笑，走了。
他們被一路客套地送出來，然後兩人無語走到車邊，蕭然開了鎖，夏小寒坐到旁邊的座位上。
“海城市的上流社會你認識一大半。”他一邊開車，一邊不經意地說。
“還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棄城而逃。”她心不在焉地應付。
“陳亮正在辦理第三次離婚，因為他的小女朋友懷孕了。”他不輕不重地說。
她懶得搭話，她正想著剛才的事，陳亮大概看她現在的慘景，覺得她沒資格講清高，夏小寒跟吃了蒼蠅似地惡心，再聽著蕭然的旁敲側擊十分無聊，忽然不耐煩了，瞟著窗外，譏諷地說，“我應該對這條八卦新聞的那一部分表示興趣呢？”
他有些被戳穿的惱羞成怒，“你知道，這座城小，每個街角都有幾十雙監視器。”
“您是擔心我也會為陳亮懷孕嗎？”她尖利地說。
“當然，依你現在的心氣兒，他大概不符合你的擇友標準。”他也不認輸。
她側過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然後說，“依我現在的心氣兒，有的人都不符合我的擇人標準。但我還是會忍了。這世上的事兒不全由我說了算。”她又別過頭去。
他看著她的側臉，忽然語氣輕鬆了，“我很高興我們做了這次開誠布公的對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