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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往事就像水墨畫,不經意的一滴墨掉在紙上,慢慢化開。又滴上一滴,化開,和原來的混在一起構成一幅畫。往事就這樣成了曆史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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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故事(4)---私塾啟蒙

(2015-09-14 15:43:03) 下一個

母親是幸運的,從小就認字,以後受益無窮。母親還有一個幸運的事,沒有被裹小腳。千百年來,到了母親出生的前十年,民國政府明令禁止婦女裹腳,但女孩子受教育還沒有法律規定。母親的家族曆來信奉讀書做官,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在她的老家歙縣雄村,至今還保存著“竹山書院”的建築,出了不少讀書人。一代傳一代,母親到了啟蒙認字的年齡。

她記得很牢,六歲跟著大伯父家的堂姐去拜了先生。

由於祖輩傳下的習慣,女孩在家裏上課,稱之為家塾。男孩子稍大些去外麵上課,稱之為私塾。但也有個別拖鼻涕的小男孩跟著姐姐到家塾混時間,這大多是允許女孩去念書的附加條件。一般請一個“先生”,家族的各房女孩集中一起,按年齡和程度分別授課,隻有一門課,語文。沒有算術,曆史地理大概就混在裏麵教。課本不外乎是什麽三字經,女兒經,道德經,稍年長些,也學一點作詩什麽的,非常傳統。白話文先生根本不教。一次看“合肥四姐妹”,寫到最小的去考大學,國語滿分,數學幾乎零分,因為在家塾裏沒學過,母親後來讀中學實在是吃了大虧,過了好一陣才跟上,此乃後話。

母親從小“野”的很,例證之一就是她的“女紅”還沒有我好,估計童子功沒練好。例證之二就是她走路一陣風,全無大家閏秀風範。她排行老二(大姐嬰兒時就死了),弟妹叫她二姐,大人叫她“二毛”。她自己告訴我們,別家的大人時常稱呼她“二毛子”。我不太懂合肥話,估計是指她太“橫”,不講道理。所以她念書估計不會用功。母親告訴我們,她記性好,特別是“搶記”功夫一流。家裏請的先生,都是老學究,強調死記硬背。一篇文章,老師讀幾遍,讓學生跟著念幾遍,然後就放羊。過一會老師過來讓大家一個一個到麵前來背。母親基本就是一次過關,之前趁先生不在一起玩的就沒有這麽好運。眾姐妹十分氣憤,一有機會就唱“殺了你這個毛延壽”。母親有時氣的直哭,因為她的名號,或者字就有延壽二字。向先生告狀也無用,因為這是戲裏的唱文。她後來再沒有用過這名字。

母親後來回憶,實際當年背的古文,她完全不懂意思,就是記得發音,背過就忘。這我有體會,小時候背主席詩詞,哪裏懂意思,這“揮什麽方酋”,至今不懂。先生隻要學生背出指定文章,就放學生去玩。母親也就趁機溜到花園去幹她的事,但我猜測,母親不會像林妹妹那樣有雅興,扛把鋤頭去葬花,摘花搞破壞倒是十分可能的,何況還有三個弟弟

家塾前前後後讀了大約有七八年,我們有時會問她到底念了什麽,她總是講全忘了。一次我兒子也在邊上,那時他大約五歲。就問“阿娘,儂真的一眼眼都記不起來了?”母親閉上眼,唱起來:

          小老鼠,上燭台,要偷油,下不來,哇啦哇啦叫奶奶。這大概是她的奶奶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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