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的故事

  “鐵頭”是我家附近米店的職工，我兒時的第一崇拜英雄。到今天才想起寫他，實在是不 應該。

  我家附近的米店，當然也賣麵粉，寬麵細麵外加卷子麵，餛墩皮得早上預訂，到中午才能取貨，給你時間準備餡頭。冬天賣年糕和山芋，那是我們孩子最歡樂的時候，熱鬧啊。

  但上海的米店還是以賣米為主，這賣米的設備很有點特色。當時沒有機械化設備，一個大大的漏鬥狀的米櫃，離地一人多高，下麵一個出口，售貨員撥動一個小東西，米從櫃中下到一個中間容器，容器連著一個秤，到分量後停止。在這同時，我要把裝米的口袋或容器對準出米口，然後對師傅大叫一聲：放米！這可是一個技術活，這出口離地齊腰高，所以接米時容器或口袋要提起抓緊，不然手一滑，可就狼狽了。好在米店早有準備，專門備了掃帚簸箕。我母親幾乎從來不去買米，因為她提不住口袋。有時我看到小姐妹來買米，我都會“秀”一手單手接米的危險動作。但我這些“技術”和米店鐵頭師傅比起來，簡直不算個事。

  這米櫃離地較高，這出米的速度才能保證。當時沒有機械傳送帶，全靠人力把米放進去。你看他，腰纏一條真正的牛皮寬腰帶，頭頂200斤的麻布米袋，先站穩了，然後上小扶梯，沒有扶手的。到了上麵，米袋的一邊對準地方，順手一拉封口線，這米就嘩嘩流出。整個米店就他一個人幹這事。前後十幾年，我們鄰居幾百口人的糧食，全是靠他的鐵頭頂上去的，那有多少噸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