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六”分子嶺大哥 (完）

關於“五一六”組織和五一六分子，也算是文革中的一件奇事，和當時的“一打三反”運動類似，浪費，貪汙和投機倒把不用反了，打擊反革命倒是非常認真，後來文革後取消反革命罪了，但嶺沒有躲過。今天在文革後中學畢業的朋友恐怕不知道揪“五一六”分子和“一打三反“運動的恐怖和殘酷性，個人認為遠遠超過1966年的紅八月。

鄰居嶺大哥恰恰撞在這槍口上，或者說槍口恰恰對準了他，因為他呆在那兒等子彈，他是有機會躲的，但他不願意，他可能不想插隊去農村，當個“逃兵”。

1970年，清查“五一六”步入高潮，實際原來的“五一六”組織僅在1968年在北京存在很短的時間，但毛主席認為不能“一風吹”，然後各級領導充分領會執行，我居住的裏委會和派出所配合，把嶺送進了拘留所，要他交待問題。同時進去的還有一個鄰居，也是堅決不肯去農村，因為他唯一的一個姐姐去了新疆，父母身邊隻有他一個孩子。最糟糕的是父母身體都極差，經常住院需要人照顧。

實事求是說，當年裏委會的幹部自己的子女大多也去農村，但不能容忍其他人不去，原因不言自明。送進去的這兩位，是最難纏的，頗有殺雞儆猴的味道。

在拘留所受到的待遇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估計不會好過。最近嶺的一位同齡人告訴我，嶺在裏麵熬不住迫害，逃過幾次。但躲不了十五，被抓回去後果更嚴重。一同進去的那位，吃不住，“交待”了所謂五一六反革命集團的“罪行”，認錯了。出來後就去了農村，可謂留得青山在。毫無疑問，嶺是堅決不從，他的對手搞不定他，當然是很不高興。大概是1971年春節，嶺有幾天出來，大概是不想把他弄得太厲害，也希望家人做些工作，因為拘留所的人有點拿他沒轍。一次在弄堂裏看見他，高高的個子，極瘦，臉色蒼白的可怕。我正在玩籃球，看見他過來，順手把球傳給他，嶺身體一閃，進了他家的大門。

嶺終於出事了，在家裏死了，據說是開了煤氣。有人報告上去，由於他的高幹親戚的關係，來了好多公安局的人，包括法醫，確認是否有他殺的因素。

所有無關的人都不允許呆在弄堂裏，我一直趴在窗口從3樓看下去。擔架抬了出來，上麵蓋著白布。嶺身高1米90左右，擔架可能不夠長，腳露出來。記得很清楚，穿著籃球鞋。

   他是多麽熱愛打籃球啊。網友”教練“兄提議成立網上籃球隊，如果嶺參加，我們上海老頭隊勝算大增。

嶺的命不好，這也是我外婆講的：怎麽這樣想不開，和他媽一樣。

真的，僅僅一年後，他的姑父成了上海警備區大人物。

[頤和園]

抓五一六分子的行動波及全國。我父母幹校的一個年輕的幹部，我看著他文革期間上竄下跳，積極參與，看著他結婚，看著他老婆懷孕，結果被打成五一六後，他居然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