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王道，真的比西方霸道更優越嗎？

近代以來，西風東漸，東風就地打旋。大多數中國知識分子都被西風攜帶的狂塵亂沙迷住了雙眼，既看不清西方，也看不清東方，唯有極個別真正跨越東西，學貫中西的高人、奇人、怪人，能夠“背負青天朝下看”，眼明心亮，不為所惑。

辜鴻銘，辜小辮，無疑是其中最傑出的一位。可惜，他生不逢時，被當時的人們當成了怪物，胡適就曾這樣負麵評價過他。不過，他的東方王道比西方霸道優越的論點，還是值得深究和細想的。

什麽是王道？什麽又是霸道？要弄清“王道”與“霸道”兩個概念，明辨出究竟是王道優越，還是霸道文明，我們必須首先了解“王”與“霸”這兩個字的含義。

王，根據考古專家在良渚古城遺址的最新發現，“王”乃是一種帶有裝飾的長柄玉鉞。鉞是最高級別的權杖，國王任何時候手裏都拿著一把鉞。所以，造字的人，幹脆把這種權杖的形狀，當成了“王”字的象形。

在良渚文化時期，玉鉞不僅代表王權、君權，而且還代表神權。

“王”字的核心定義，就是掌權者要對百姓仁愛。古文“王”字的上麵兩橫是個“二”，也就是古代的“上”字，“天”字；下麵是個斧頭，即鉞的形狀，長柄子直接與天相連，表明作王的權力來自於上天的授予，王要經常與上天溝通，體察天意。天意，就是公平、公義，仁心、仁愛。

想當年，農民領袖洪秀全，他非要別出心裁與眾不同，把太平天國的“天”字寫成上麵一橫長，下麵一橫短的形狀，表明他的農民政權與清朝不同戴天。土秀才無知，天字中的“二”乃是古文的“上”字，他這麽一改，把個“上”字改成了“下”，原義的“天在人上”，也就變成了“天在人下”。這不僅冒犯了天威，而且把太平天國的賊賤也暴露了，無法無天，不亡才怪。

所謂“王道”，就是當總統，當國王，做皇帝的人，一定要按照公平、正義、仁慈、寬容的“天道”來管理國家，對待民眾，就象上天對待宇宙萬物一樣，不能隨便殺人，欺負弱者，更不能用公權為自己謀私利。

儒家對“王道”的定義共分兩層：一層是君王要由聖人來充當，不能讓隨便什麽人來當王，聖人由萬民推舉產生，權力轉移實行禪讓製；另一層定義是統治者要有威嚴，要高高在上，君主要以仁義治天下，以德政安撫臣民。

霸，原義是“魄”，讀作pò，不念bà，即每個月的月初，月牙兒剛出來時的亮度，或者叫質量。

《說文》大致是這樣記載的：“承大月，二日；承小月，三日。前月大則月二日生魄。前月小則三日始生魄。月，三日成魄，八日成光。”

白話的意思就是，按照農曆計算，前一個月是大月，即31天、30天的，後一個月的初二即可看見月亮；前一個月是小月，即29天、28天的，後一個月則需要等到初三才能見到月亮。到第八天晚上，人們才能看見光亮的月亮。

這初露的月亮，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所以就叫“霸”，也就是“魄”——白色的鬼。“霸”與“魄”原來是一個字，後來由於人們習慣用“魄”字，慢慢地就把“霸”字給忘記了。但“霸”字與我們今天所講的“霸道”、“霸占”、“霸淩”，“強霸”、“獨霸”等，一條腿的關係也沒有。

中國人有“借錢不還”的老毛病，這似乎源於“借字不還”的壞傳統。“霸”字被“魄”字鳩占鵲巢以後，一怒之下它就下凡了，把人間男女，在月朦朧鳥朦朧時搞出來的長子名份，全部給霸占了。

霸王的“霸”，原是“伯”字的假借。“伯”，就是“長子”、“老大”、“第一”的意思，比如，兄弟排行中的“伯仲叔季”。“霸王”就是“伯王”，“文章伯”就是“文霸”的意思。

所謂“霸道”，對普通人來講，是指行事作風專橫，不講理；對統治者來講，專指以武力、刑法、威權來統治天下。即《荀子.王製》：“故明其不並之行，信其友敵之道，天下無王，霸主則常勝矣，是知霸道者也。”

從中國數千年的曆史來看，理想中的聖王絕少，現實中的蠻霸眾多；統治者以“王道”統治天下的朝代少之又少，而以“霸道”統治天下的朝代卻數不勝數。從現實的層麵看，“王”與“霸”，“霸”與“王”，總體上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差別。你翻譯霸王項羽，也隻能用King，不能用Overlord。對比“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與“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王與霸，你說有什麽本質不同？

西方曆史呢？羅馬帝國崩潰以後，歐洲列國一直在打仗，為領土和女人而戰，一直打到二戰結束，西方人才過上真正的太平日子。從新航路的開辟，美洲新大陸的發現，到資本擴張，武力征服世界，西方人給世人的感覺就是蠻霸，加上他們人高馬大，眼深鼻隆，體毛多，胡須長，酷似中國的綠林好漢、江洋大盜，所以，中國知識分子就給他們戴了一頂“霸道”的帽子。

事實上，西方人的霸道，是“霸”而有“道”，因而不是中國人傳統印象中的“強盜”之霸，“賊匪”之霸，“奸佞”之霸。他們的“霸”其實是一種責任；他們的“道”乃是上帝的仁道。

大家都知道，西方人讀聖經，信上帝。西方人的核心文化來自聖經，西方人的人格是上帝塑造的。上帝與人立約，強迫人遵守，目的不是要霸淩人、欺負人，而是出於仁愛，要讓人過好日子，在地上活的長久。

約，乃是上帝對人，男人對女人，強勢一方對弱勢一方，由強者主動提出，經弱者同意簽訂。一旦條約簽訂，強者率先信守承諾，恪盡義務保護弱者，且永不改變。弱者要對強者遵守承諾，履行義務，不可違背條約規定。其中，最著名的大概就是《蘇塞倫條約》（宗主權條約）。

整本聖經的模式就是，上帝率先施恩拯救人，然後，他要求人以感恩的心，遵照他的命令生活。熟讀聖經的西方人，以聖經教義立國的西方國家，大多都是按照這種模式來處理國際事務的。

辜鴻銘飽學精思，尤其熟悉西方語言和西方經典，可惜他不信基督教，無法了解西方文化的精髓，因而看不透西方人的作為，誤把西方人讀聖經學上帝傳播文明的做法，當成了中國式的“霸道”。直到今天，中國政府和相當多的中國知識分子，都不能正確地理解美國，理解西方人所定的經貿規則。

所以我說，民國不值得向往，民國的大師們不值得迷信，未來要靠我們自己創造，我們自己努力。

2018.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