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商品房時代,除了烏龜和老鱉,幾乎每個人都需要買房、供房或租房;能把天當房,地當床的人,要麽是老輩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要麽是恐怖分子。
分房子,即按照權力大小,傷疤多少,紅胡子幾縷,操蛋指數多高,從來不考慮貢獻,完全由領導意誌來分配福利住房的社會主義好事。幾十年過去了,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以前單位分房子的事兒。
分房子絕對不是分蛋糕,而是從一個掉在地上,跌得粉碎的大西瓜上,隨機搶得一塊。所以,那時單位分房子,無論對領導還是對職工,它都是個匪事,拚命的活兒。唉!提起這個沒把兒的茶壺,真是不堪回首,卻又刻骨銘心。
象我們圖書館這樣的公共事業單位,需要住房的人常有,而建房分房的好事卻不常有。每年分配來的大學生、轉業軍人,拉關係走後門來的文藝工作者、工人階級,還有很多頂替的內部子弟,就象《地道戰》裏的遊擊隊員一樣,不知道從哪兒就冒出來了。可是,我們是全額財政撥款單位,盡管地皮很多,可沒人投資也是枉然,建房分房幾乎成了百年一遇,五十年一降的祥瑞。
正因為分房機會難得,所以,每個人都做好了充分的戰鬥準備,決意在分房大戰中放手一搏:
老幹部們準備撩開高風亮節的麵紗,淑女們準備丟掉矜持的紅蓋頭,知識分子們準備脫下斯文的鴨舌帽,轉業軍人和戲子們則開始舞槍弄棒,操練拳腳,隨時準備把大刀砍向館長們的頭上。最可憐的,就是我們這些剛畢業的書生,要關係沒關係,要資曆沒資曆,啥行頭也沒有,啥戲法也不會,而我們卻在等著房子討老婆,屬於最需要住房的一族。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屁民自帶屁囊。我正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際,碰巧在同學的廠裏蹭飯時遇到了一位高人,文革中省級造反派的頭頭,現在已經被列為“三種人”靠邊站了。他老人家笑著對我說,你們小年輕,可以來點不講理,保證管用。
回到宿舍,我越想越覺著得味,竟然偷笑了三個多小時,然後拎著拳頭衝進了總務科,一把將分配方案從牆上扯下,丟到垃圾桶裏,接連著撕了兩次。
總務科長被我嚇得不輕,他馬上將我摟著拉到外麵,陪著笑臉對我說,老弟別鬧了,趕緊找你媽借錢去,你的房子定在六樓,朝南,正是你喜歡的。
於是,我吃上了奶。
可是,單位裏總有些老實人哪,他們既不會哭,也不會鬧。眼看著同等資曆的人,都靠著地下黨的鬼斧神工,黑社會的扭轉乾坤,妓院老鴇的八麵玲瓏,個個榜上有名,而且都是三樓和四樓的好戶型,他們開始坐不住了。
郭老英雄是抗美援朝的兵,眼睛受過傷。他家裏人口多,住房小,而且兩個兒子和媳婦都窩在圖書館啄雞食,全家人的日子過得毛清苦。照理他家應該分得三套中型住房才對,可是張榜公布時他發現,他家隻分得一套大戶型的一樓東麵房和一套小戶型的二樓北麵房。此外,館長還逼著他家交出原有的一處平房。這分明是欺負老實人,把人家當南瓜踢嘛。
圖書館就這樣,有關係,後台硬的人多。館長早晨從樓頂上往下倒茶葉渣,一不小心就飄到了某位夫人、某位公主、或某位李剛媳婦的頭上。一個小小的縣團級芝麻官,在這些貴婦人的眼裏,他連個平裝書的封套都不如。
遇上分房這樣的利益大戰,館長們整天就一副欠揍討打的慫樣兒。我就親眼見過一位老將軍的老部下的老婆,一掌摑倒圖書館一把手的震撼場麵。
俗話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可領導家的黑貓也不是吃素的。
麵對強勢的圖書館刁民,館長們給逼急了,豁出去了,居然也祭出了凶蠻的法寶。三個館長,一把手阿彌陀佛;二把手王顧左右;唯有這第三把手老丁,因為兼任印刷廠廠長,掌握著文化廳小金庫的鑰匙,廳長大人們不敢得罪他的緣故,素來作風強硬。
這位爺是解放前內蒙古礦山資本家的大少爺,北京鋼鐵學院肄業,北京人,講一口鼻音濃重的京片子,書法不錯,鋼筆字寫得尤其有風有骨。因為他謝頂,桔子皮臉,夏天喜歡光著板兒穿馬甲,被我起了個外號,叫“沙駝爺”。
由“沙駝爺”主管分房工作,普通群眾可就倒了血黴。
一批批女大學生哭著從他的辦公室出來;老郭的兩個兒子多次去找老丁聲訴,也是笑著進去,哭著出來;老郭本人帶著老伴兒,去找老丁講理,白天黑夜不下八次,可老丁的脖子,還是硬的象根鐵柱。
老郭雖是我們圖書館最老實的人,他平時很少跟人說話,與人見麵總是未曾開口先露笑,兩個兒子也是;但他畢竟是山東人,而且當過兵,打過仗,見過血,埋過死人。“沙駝爺”竟然拿他不當回事,那能有好包子吃嗎?
一個春日的早晨,剛剛上班沒多久。象我這樣的懶蛋,通常都還沒到館裏,老郭他就拎著一個飯盒包,悄悄地來到館長辦公室,徑直走到老丁的桌前,然後,以誌願軍炸碉堡的敏捷,迅速地從包裏掏出三枚手榴彈,“嗖嗖嗖”地投向了老丁。老丁被擊中兩彈,都是藍西服白襯衫上開花。老郭因為眼神不好,第三彈居然砸到了牆上,“彈片”飛濺,搞得滿辦公室都是。
我一到辦公室,秘書小姐就神色緊張地跑來叫我,讓我放下手中的肉包子,立即趕往館長辦公室,幫忙清理“大便包子”。
終於,老郭也吃上了奶,用他自己拉的屎換來的。
“臭彈事件”以後,悍勇的老丁,丁館長,“沙駝爺”,仿佛變了一個人。有人看見他時常一個人在包河公園的河邊獨自徘徊,好象在發呆,又象是在思考深沉的哲學問題。再往後,他退休了,回內蒙老家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昔時賢文》有言: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老實人被惹急了,擠兌慘了,一旦幹壞事,它也能讓人驚掉眼球,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對吧?
(本文為真人、真事、真姓)
2017.1.2
看樣子不難,苦哥還能記住女人的眼睛,如果那雙眼睛能讓你覺得美好,就寫那雙眼睛吧。
給你一個例句:讓我用同情的眼淚泡軟那顆堅硬的充滿憤與怨的少年的心吧。。。
怎麽樣,牙倒了幾顆?哈哈哈。。。
寫浪漫愛情故事於我不難,但有兩個障礙:一是我的信仰告訴我,人間的夫妻是受過咒詛的,不可能太浪漫;二是我從小被老媽整得厲害,以至於從來不敢正眼看女人,就是她們站在我麵前,我通常也記不全她們長什麽樣,穿什麽衣服,往往記住了眼睛,就記不住鼻子;記住了手套,就記不住鞋子。所以,我寫的愛情故事,裏麵的女主人公一定都是分割肉那種。哈哈
謝謝你的信任。我來試試吧。
黃鶯在這裏鬥膽要求苦哥作新的嚐試,嚐試寫寫浪漫愛情,可好?
提示:別寫成《黃鶯兒》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