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雖然古已有之,近代有之,但修成妖果、暴得大名,卻是最近二、三十年的事;而牛仔則是北美西部上兩個世紀,在大草原上縱橫馳騁的傳奇猛男。一個是中國的新興階層,一個是北美的過往英雄。從時空上說,土豪不可能遇到牛仔,牛仔也不可能撞上土豪,一如張飛不會打嶽飛,鯤鵬不會抓李鵬。
然而,牛仔是有精神的,也是有文化的。他們雖然已經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時日已久,但他們留下的牛仔文化和牛仔精神,那可不是土豪能比得了的,不信,你買一碟《Round up》聽聽,再借一本《The Last Roundup》讀讀。
牛仔的名字中有個“牛”字,意思是牛逼哄哄;土豪的名字中有個“豪”字,意思是豪氣衝天。所以,牛仔也不都是吃葷的,土豪也不都是吃素的。他們雖然鼻子碰不到一起,但確有很多相似之處,若將二者對比一下,真是很有意思。
騎馬——不用說,肯定是牛仔大勝土豪。因為牛仔整天騎在馬背上驅牛趕羊、打家劫舍、好勇鬥狠,而土豪隻在創業之初,騎過很長時間的單車和摩托,絕少騎馬,當然不是個。
騎人——你用屁股都能想得出,肯定是土豪勝嘛。信奉唯物的政權一手栽培出來的土豪,其人生目的隻有兩個,一是賺錢,二是獵色。他們白天被當官的騎在脖子上欺負,晚上就騎在女人的大腿上發泄不滿。這些人的姘頭簡直比圓周率中小數點後麵的數字還多,3.14159 26535 897 932 384 626……。牛仔你小樣兒,dollar a day的收入,你除了去搶,哪有女人肯上床來讓你騎啊?
唱歌——牛仔的歌喉最美,那是在空曠的大草原上練出來的;土豪的Ka廳最貴,那是用24K純金打造出來的。自從土豪的老幹媽在維也納黃金音樂廳唱了一個專場以後,中國土豪就接連不斷地前去包場,每場3萬歐元,至今已包了133場。牛仔們都懂得“人靠衣裝馬靠鞍”的道理,土豪們也知道“一唱二蕩三搖晃”的秘訣,所以,唱歌PK,雙方平分秋色。
打槍——揮鞭、甩繩、打槍,這是西部牛仔的馬上絕活,拿手好戲,打槍更是彈無虛發、百發百中。而從長期實行槍支管製的中國大陸蹦出來的土豪,雖然來北美前從未摸過槍,可到了自由世界後,他們便一改嗜酒如命為嗜槍如酒,好槍如好酒,恁是好上了這一口。人說愛好出天才,土豪們憑借著在國內耍壺、打炮的經驗,又勤於狩獵練習,所以,打槍一項,土豪不輸牛仔。
其他方麵,我看也一樣,決不出雌雄,分不出高低,鬧不好把土豪惹火了,一怒之下千金出手,“Duang”地一聲就買下了10萬公頃的亞馬遜森林,讓你牛仔都變成我的馬仔,看你還敢跟我鬥不?!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草原的水土特別養人,中西部的生存環境特別逼人的緣故,我發現,生活在草原地區的華人同胞,很多人都有牛仔的蠻勇和牛姑的潑辣,簡直就是當年的牛仔投胎,牛姑轉世。
有位東北老哥,在小鎮上開了一個門窗廠,因為在與西人同行爭奪熟練工的過程中,使用了不正當手段,遭到對手忌恨。有次,他開著滿載裝修材料的Van在一號公路上行駛時被對手用皮卡擠撞,車子翻覆到路邊的水溝裏,他竟然從車裏爬出來,跑去跟對手說,咱倆扯平了,下次如果再冒犯,我他媽burn了你全家!從此這哥生意興隆,順風順水,據說後來還成功地換了老婆。
今年春節期間,我去教會看演出。一位集編劇導演和演員於一身的雲南妹子,一個人整了好幾個節目,還獨自跳了一出迷人的傣族舞。她那嬌美的麵容,柔韌的身段,芙蓉出水般光潔的皮膚,無不讓人相信她是一位學藝術的小留。可事後她親口對我說,出國前,她是一位精密機械工程師,定居加拿大草原後,她修門、拆窗、換屋頂,樣樣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我的拙荊賤內糟糠妻,西工大計算機專業畢業,原是父母家的慣寶寶,結婚後啥事也不會幹,而且來加拿大後從未失業過,可紮根草原五年來,經她手更換的門窗,不下百扇;經她手修補過的地板,不少於二十處;經她手疏通的廚房和廁所下水道,至少有兩百房次。我們家儲存的建材和工器具,足可以武裝一個縣團級的建築公司。她的最大愛好就是用吸塵器抽水和上房拆瓦。
與上麵幾位內舉之親外舉之賢相比,我本人雖然有技師文憑,在college受過良好的動手訓練,剛來加拿大時也喜歡玩handy,但後來卻變懶了。我發現,在西方,你越是會幹活,活就越多,讓你幹不完。你會越來越累,但卻不會越來越富,甚至可能越來越窮,正如我外祖父所說,“樣樣會,蓋單被”。
不願意幹,不等於不會幹。我偶爾露一下真容,竟把牛姑夫人和土豪朋友都鎮得將將的,土豪甚至誇說,我才是真牛仔。故事是這樣的:
去年8月底的一天,鎮上的百年老屋漏雨。太太怕我責怪她當家出錯,新換的屋頂還不到兩年就漏了,肯定是所請的西人辦事不力。於是,她就默默地收拾工具和材料,準備自己去彌補別人的過錯。或許是她意識到補漏難度比較大的緣故,臨出門的時候,她小聲地問了我一句:“你去不去?”
我笑著對她說:“天下沒有我可以,橋下沒有我可以,樹下沒有我也可以,床下沒有我更可以,可咱家的屋簷下沒有我,那是絕對不行的!”
到了現場,她讓我把家夥從車裏搬出來,自己跟房客打聲招呼,就擺出上房的架勢準備攀援。我抬頭一看,麻鴨!這房子的圍牆足有五米高,加上山牆的三米高,總高不低於八米,而且屋頂的斜度極陡,漏洞恰好位於屋脊部位,高高在上,甭說徒手之人上不去,就是峨眉山的猴子係上安全帶估計都夠嗆。
你可以目測這房子的屋頂斜度
經過我的一番苦口佛心、好說歹說,她總算放棄了。我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上午。夫人回城後不久,就奔多倫多工作去了,這個難題就由我來獨自麵對,獨自“餿吻”(solve)了。我又去現場做了一番勘察和測量,經過一整天的琢磨,終於想出了一套可行的方案。可是,長梯和幫手去哪裏找呢?
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這天相的“相”,與相夫教子的“相”一樣,都是“幫助”的意思。
我正愁沒有長梯上到屋簷,偏偏就有位黃胡子西人膀爺,“嘎然”地把卡車停在了老屋門前的路邊,他車上剛好載著一個長梯,於是我趕緊上前去千恩萬謝,借來一用;我正愁沒人幫著在下麵扶梯子、遞東西,偏偏就有位華人土豪釣魚歸來路過本鎮,剛從中餐館吃完飯出來做消化運動,看見我一個人忙上忙下的,便主動過來搭手幫忙。
我先把端頭紮緊的電線套在脖子上,順著長梯爬到屋簷。見穿鞋子沒法爬坡,就幹脆脫掉鞋子,光著腳丫踩上屋簷。我的計劃是,用左手抓住山牆的簷邊,借力爬上屋頂,再把繩索套在屋脊的煙囪上,將另一端甩回地麵,讓土豪幫忙拴在提桶的把手上,用以運送工具和材料,我自己則跨在屋脊上如騎在馬背上一樣,伸展自由地穩穩作業。
萬一屋簷的邊邊朽壞不堪,吃不住力,將我拋下,那我也可在自由落體運動發生前的瞬間,轉身跳到低一級的小房子上,減少勢能,借以保命。所幸,意外並沒有發生,我居然順利地爬上了屋脊。土豪說,我讓他頭發直豎。
如果從黃色三角位置落下,隻會掉在星花位置
就像這樣抓住簷邊往上爬
屋脊上有兩塊shingle被風吹落,原因是釘子沒有打到木板上,導致房屋漏雨。土豪先把三塊shingle和錘子、釘子塞在桶裏,爬上梯子,送至屋簷,再由我拖拉上屋脊。等我鋪好shingle,打好釘子,再送回提桶裝載瀝青。
讓我頭疼緊接著蛋疼的是,鋪設shingle都是從下往上鋪,上麵的一塊蓋住下麵一塊的頂部,這樣才能讓雨水和雪水順流而下,不至於滲入室內。可修補shingle則沒法做到後補的壓住先前的,總有一點出入,順延至屋脊,便形成了一個“台階”,必須用瀝青抹縫才能防漏。其它沿邊地帶也需如此。我把瀝青抹完以後,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煙囪,沒法順繩而下了。
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黑道,即我從瀝青上“拖抹”而過,結果肯定是抹黑黨中央,損害團中央,弄得一塌糊塗;另一條是死路,因為沒有煙囪上套著的繩索牽引,我下去等於滾石下山,再跌入堰塞湖。更催逼的是,屋頂的朝陽麵西曬,西坡的溫度極高,我的左腳踩在上麵,感覺就像踩在烙鐵上,痛得我猴急火急加尿急的。
釘子的位置和瀝青線
正窘迫間,那在屋脊兩邊痙攣顫抖的雙腳,讓我忽然想起了鞍馬。對!鞍馬,隻有跳鞍馬才能救當前。於是,我也顧不上壓塌頂梁柱的風險,在沒有助跑隻有意念跑的情況下,雙手摁住瀝青線兩邊的屋脊,縱臀一挪,再一起身,“轟”地一下就竄到了煙囪旁,屁股卻保持的幹幹淨淨,一塵未染……
土豪在下麵目睹了這一切,宛如看了一場無聲電影。當我走下長梯環顧四周到處找鞋的時候,他早把鞋子拎到我跟前,還伺候我穿上,就象當年高力士給李白穿靴子一樣。“你真行,佩服!”他麵帶驚奇地看著我說。“除了我,你還佩服過誰?”我打趣地問他。“以前我誰也沒有佩服過,可今天看了你高空作業的功夫,我覺得,你要是人的話,那我簡直就是鹹菜蘿卜了。”
我們狠狠地握了握手,彼此真惺惺地要了對方的號碼。我承諾要請他吃飯,他答應帶我去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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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