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06年開始-房子的故事（3）

2011年，進入銀行界。在銀行界做貸款的華人因為工作努力，頭腦聰明，加上華人喜歡投資房產，頗有幾個是銀行界的top sales。我做的不是前線業務，但結識了這些朋友後也學到不少借貸的心得。這一年也是經過金融風暴重創後，各國政府開始對銀行加緊規範。基本上在銀行工作多年的人，都會突然覺得怎麽世界完全不同了。大家如果看過電影“The Wolf of Wall Street”，就會了解這種感覺。2011年以前，在銀行混隻要拚命拉客戶賣產品那就是絕對的老大。金融風暴以後，不斷的法規培訓，不斷的審查，借貸條件不斷的加緊….the world is no longer a rose garden。

這一年，因為沒有辦法一直輕鬆貸款，也因為和租客打交道也煩了，我打算調整一下自己的投資結構。雖然租客都算是非常有禮貌的專業人士，對房子照顧也很好，我自己卻產生了煩躁情緒。喜歡租好房子的人，常常也比較挑剔。他們常常會告訴我他們發現的一些小問題，比如淋浴管道有點漏，提醒我及早檢查不然會漏到牆後；要求我聖誕節前請把外牆清洗一下，整理花園等等。林林種種全都是很有道理也是為房子考慮的要求。但是這些要求都由我負責，不但是金錢，還包括聯係各種人士。房東都知道，各種行業人員不但昂貴，而且都忙得很，小活還不愛做。電話打完一輪，哪裏敢討價還價？紐西蘭雖然國土人品樸實，偏偏對建築包括裝修條規甚多。基本上，除了油漆自己能做，其他工種都要登記。不但任宰，還得尊重他們的時間。

那陣子我剛裝修完房子，幾個月來等完水工等電工，等完電工等櫥櫃公司，等完櫥櫃公司等大理石切割公司，昏頭轉向。且剛從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的公寓搬到有花園有車道有屋頂的獨立住宅，多了一堆的事。這種心情下看到租客的電郵，短信，我就忍不住長歎。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就是在專業照顧別人。我自己成天給別人美化環境，自己的花園還雜草叢生…因此，09年買入就沒有空置過的那間房子的租客打算搬走時，我就打算賣了它。這房子第二年雨季時，我發現房頂有點漏水，原因是有瓦片需要替換。這不算大事，可是那種瓦片已經停產，這就把小問題升華成為大問題。幾個公司來看過，答案都是，好修，但是找不到瓦片。

這戶的鄰居是一對老年夫婦。丈夫是新西蘭出名的現代畫家。太太是教外國人英語的老師。他們的家是先生設計的現代和自然融合為一體的住宅，美倫美奐，從裏到外都很講究。他們後院有一棵巨大的puhutakawa樹。這種樹簡直算紐西蘭的國樹,很有代表性。雖然生長緩慢，但是生命力很強。春天滿樹紅花，非常美麗。

如果種在大街上，在海灘，在公園，我一定非常喜歡。但是悲劇的是，它長在他們的後院，我房子前方。經過這幾十年，茂盛的枝葉已經伸到我房子上方，每年都有落葉，且灑落黑色的種子。我的房子前方是一個大露台，夏日出來坐著很舒服。然而需要天天清掃，房客還沒埋怨真是夠有禮貌。然而這些風一過猶如一陣雨飄落的落葉，種子對我的房頂更是一個挑戰。我欣賞他們對環境的重視，以及藝術品位，一直也就隱忍了。忍無可忍之時，我跟他們聯係，商量說讓我修剪好嗎？

藝術家夫婦口氣都算禮貌，然而一點不含糊告訴我 – 這樹是保護樹，不能修剪。我不算無知之人，很客氣提醒他們說即使保護樹也能做符合要求的修建，另外年初條例已變，其實已經沒有任何限製。不過我覺得這樹很美（一半是真話，一半也為哄人高興）絕對隻是做少少修剪。倆人看我懂行，退了一步，說可以剪，但必須用他們信任的公司。接下來他們說我家車道的樹也要修剪，因為長得太高擋他們家陽光。我說抱歉一定考慮，請問怎麽分賬？

嚴格來說，他家樹葉落我家房頂多少他也應該負責一點。何況還提出讓我把車道上的樹也一並修剪，而且要用他們信任的公司？藝術家夫婦很利索地說，費用一點不會分擔。

多年的經驗，我非常清楚，什麽是不會贏的仗。商人其實最易談判，因為萬事有價；政治家也還好，因為要麵子和形象；藝術家，我暈，道理就是他們高興。偏偏又是完美主義者，不容易高興。到了這一步，繼續磨，人家完全可以拂袖而去。我找了他們製定的公司，當然不便宜，還要把怎麽修建詳細跟他們商量，不然還不同意。連那家公司都跟我說，他們這麽麻煩，應該付一部分，甚至幫我向他們建議，碰了一鼻子灰。我說算了，買單了事。打算弄完了上市賣掉算了。

所以，房東何止是要操心租客，還有鄰居，市政府。如果是爛地點，那是麻煩乘以三…

雖然在房市浸泡多年，我很少賣。這是這些年來我賣的第二間房子。收拾好了到那兒看看，心有不舍。長長的車道裏麵，樹影中一間白牆紅瓦的房子，外麵有露台可以閉目打坐聽鳥鳴…一套房子，因為獨有的環境和氛圍，也是一個世界…結帳下來，三年左右，漲了近30%。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