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散記之三： 再訪聖路易斯

2021年初夏 出差散記之三

再訪聖路易斯市 - 拱門懷古

此行的最後一站是密西西比州的第一大城市聖路易斯市。這是第三次駐留此地。享譽美國的地標式建築物齊天大拱，“通往西部的大門”，就位於流經聖路易斯市密西西比河的西畔。這自然是每次路徑此地必訪的打卡之處。西部大開發，真正開啟了美國走向世界大國、世界強國的曆史。聖路易斯市也因此在美國曆史上扮演了一個不同凡響的角色。以下分兩個話題，記錄再訪觀感：大拱篇和曆史篇。

下榻的”聯合火車站“酒店

聖路易斯市街景

大拱篇

為紀念美國19世紀中葉西部大開發的壯舉，兼有借聖路易斯市美麗的河畔景致，一舉解決社區建設和城市發展的宏圖之意，密州於1933年成立河畔開發委員會（為了便於介紹，這是我給他們起的名。委員會的真名是 "Jefferson National Expansion Memorial Association" - 傑斐遜國家擴張紀念聯合會） ，負責園區的規劃和建設。除了為當年西部大開發的人與事留下一份真實的曆史記錄，也是打造城市品牌，吸引美國乃至世界的眼球的機會，一個有影響力的地標設計自然就是園區規劃的重中之中。委員會在1948年招標地標設計方案，一共收到172份的園區設計投標，5份入圍。最後，38歲的建築世家子弟Eero Saarinen領軍的團隊提交的以大拱為標誌性建築的方案脫穎而出，拔下頭籌。

大拱雄姿。晴天時十裏開外可見

大拱的設計理念顯然是昭示後人，19世紀中葉發軔的美國西部大開發，就起步於聖路易斯市，這裏，就是通往西部的大門。多少誌士仁人，碌碌商賈，凡夫俗子，農夫鐵匠，以身相賭的探險者，身無分文的淘金狂，為同了一個發財的目的，浩浩蕩蕩地從東部聯邦早期的13個州匯聚在聖路易斯市，雞血沸騰。他們中的一些人留在此地謀生，絕大多數人又馬不停蹄地奔向其時仍是蠻荒的西域。後來的曆史充分證明，美國西部開發的巨大成功，是為美國登上世界第一強國寶座必要的物質和精神上的保證之一。把聖路易斯市比作是西部大開發的門戶，並形象地用一個大拱門表現，不由不為設計者天才的構思折服。

向西，再向西！

大拱通體不鏽鋼材質。拱高和兩個基座間跨距均為192米，重4萬3千噸，建造曆時2年8個月，耗資1千3百萬美元（合2019年8千2百萬美元），於1963年10月完工，次年六月正式開放接待遊客。拱門傍月臨星，高大嵯峨，晴天時十裏開外可見。從建成的那天起就名副其實地成為聖路易斯市的形象。Eero Saarinen功莫大焉！

大拱夜景。蒼穹中的一座銀橋

回來後複習旅行的功課時讀到關於大拱設計的兩個小故事。

一．話說當年評選委員會拍板定下名次之後，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向獲得殊榮的狀元報喜。當喜訊傳到Saarinen先生的公司時，歡慶隻持續了幾分鍾。秘書小姐反複看了幾遍來函，終於開口到：這不是給我們的，是給Eero的！原來Saarinen是建築界的父子兵團，老子，兒子都有自己的建築事務所，都向委員會提交了作品。最後，薑不是老的辣，而青卻勝了藍，兒子中了大獎！作為一個父親的我，心裏替當爹地猜想，這一次老子雖然輸了，倒可能比贏了還高興！

二．獲得設計投標榜眼殊譽的是後來任教伊利諾伊州立大學建築係的William Eng教授。從他的姓和照片上看在，這是一位亞裔，而且非常可能是一位吳姓的華人同胞。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競標就是比武，屈居第二名，與青史留名失之交臂，雖然可惜，但也公平。不過，此位吳教授，當時還是伊州大學的學生，以一介黃臉人，在此等檔次的競爭中進入冠亞軍的決賽，也算是為美國的華人爭光了。

曆史篇

大拱的地下室裏坐落著一個聲、像、視頻、實物展品均佳的博物館，記錄了聖路易斯市從19世紀初作為一個白人美洲移民與當地印第安人貿易的據點到今天成為現代化的美國大都市的曆史。使我最感興趣的是她19世紀中期蓬勃發展的那一段。展覽用全無偏袒，更幾近尖刻、無情的筆調記錄了一件今人不堪回首的史實：通過簽署但事後又撕毀與印第安人達成的協議，僅僅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數量龐大的白人移民就逐漸地將當地印第安人擠出他們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園，成為這塊土地的擁有者。據展覽介紹，這類協議居然有近600份之多！展覽不無痛心地感歎：在與白人移民的爭鬥中，印第安人除了失敗，沒有任何其它的選擇。因為他們如果簽屬協議，這些協議日後將無一例外地被單方麵廢止；如果不簽，就麵臨立刻失去一切的滅頂之災，包括身家性命。嗚呼！

大拱博物館（1）

我徜徉在展覽館中時，除了痛心和同情印第安人的不幸遭遇，腦後卻又無法驅趕一個久久縈繞不去的疑問：為什麽這些當年白人移民的後代，在短短的100年後，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深思和反省，對先人們的行為做出無情的鞭撻！？有論者說這是信奉基督教不可避免的後果。因為基督教義信奉一神教，所有生靈，無論貴賤，在唯一的上帝麵前人人平等。欺壓他人，用無信和強力的手段攫取他人的財產的行徑無法麵對最終的審判。所以白人們（至少很大比例的白人）才會在擁有絕對的物質優勢和話語權的時候，對自己族類的過去做出深刻的反思和檢討。展覽的內容就反映了這種心態。否則，這就是一個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大拱博物館（2）

回到今天美國政治的現實之中，如同水火的左、右兩邊，對此大概都不屑一顧。民粹主義者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勝者從來不必對曆史悔過。極左的憤青們則可能認為這些不過是些文過飾非的把戲，否則為什麽不動真的，把印第安人都請回來，重新當家作主！？看官做何感想？？

結尾用一首七律，表達我自己不是答案的感念：

天落閶闔總歎奇，

星臨月傍鎖東西。

一從西域開門洞，

五月花香到海隅。

六百國書終棄紙，

萬千良畝著新犁。

蠻荒昔日終羅馬，

幾處歡顏幾處啼。

 

（新韻，仄起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