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若白水是條奔騰的白龍,西漢水便是隻蟄伏的青蟒,江麵寬闊,水靜流深,不起波瀾;如今水花飛濺,隻因馬蹄雜踏。
一行精騎清早自白水縣城出發,逆江而上;飲馬碧綠,縱騎山崗。
百 餘裏金牛山道,僅耗去半日時光。山勢豁然開展,綠水青山一片寬闊,陽安關口真不該叫「關口」,該叫「開口」。這裏是漢中丶成都丶長安之間的交通要衝,西漢 水與三條支流匯聚點,江麵寬達百丈;江邊平原壟起一座孤立陡峭的山丘,長二裏丶寬一裏丶高百餘刃,山頂城樓高聳,數十座床弩居高臨下,雄視東南,金牛道與 散關故道的軍勢無所遁形,盡皆暴露於天雷覆蓋之下。
「漢將,令符在此!守軍快開門!」
烈日蒙朧,青天泛白,小玉一身天藍戰袍早蒙上水漬塵泥。
比起諸葛緒帳裏那一副副閃閃發亮的鐵甲,這才是馳騁沙場的勇將本色。
「茂子。」嵇縈指著城門上龍飛鳳舞的「陽安關口」四字橫匾落款。「這是哪個張飛寫的?」
「天子的丈人那位。」
「他也寫書法?」
「張桓侯一手字霸氣豪壯,荊襄兩川無人能出其右。中原人沒聽說嗎?」
嵇縈眉心一皺。
「都說張飛是涿郡殺豬的。」
「……」
「國賊!太欺負人了!」一旁的小玉聽見了,慘了慘了。
「曹啊瞞認閹賊做祖父,怎麽不掛在嘴上?」
小玉難道忘記嵇縈祖上是誰了嗎?
嵇縈斜瞪了小玉一眼。可別為了祖宗八代的事拆散一對朋友。
「呃,張桓侯的妻子是夏侯氏,夏候淵的侄女;而曹丞相本姓夏侯,又是夏侯淵族人,都是親家呀,嗬嗬。」
「兄長,張桓侯怎麽這麽沒眼光?」
「前後二位張皇後都是美人呢,她們的母親也一定漂亮。」
「漂亮就行了?不必管是誰家的?」
「……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隻要長得好看就足夠了吧。」
嵇縈與小玉都不說話了。不同的是,小玉看來有話憋著,嵇縈卻露出得意的微笑。真是越幫越忙……
城牆上絞煉嘎嘎作響,玄鐵重門緩緩拉起。
從城門看進去,關城裏兵舍儼然,糧倉與武器庫參差鱗次,遠方傳來一聲聲爽朗剛勁的呼喊。
「奉大將軍命,忠義校尉諸葛玉來助守關城!請通報漢中都督傅將軍!」
「好,請稍候!」傳令兵跨上馬,直奔子龍山。山道陡峭,城門下麵連拐十幾個「之」字。
如果趕時間,直接滾下山是不是更快?
關 城在前漢僅是山頂的一座小城塞。諸葛丞相將此處定為戰略要地,曾令順平侯趙雲領兵至此,大興土木,增築外圍城牆十五裏城牆,圈進了因此得名的子龍山丶西漢 水與北山環抱的腹地。腹地的東南丶西南兩側各有一道狹窄的缺口,連接兩側山勢,築起雄厚的十丈城牆,緊鄰西南門往上看,石磚高聳,黑土陰森。
一行大雁飛過,前後嘹唳。人還是乖乖待在城牆下麵吧。
俄頃,子龍山頂城門再開,十餘騎飛馳下山。果然是直接衝下山來,鐵甲後麵塵沙飛騰,霸氣!
「大將軍行先鋒忠義校尉諸葛玉,參見傅都督!」
「啊,是牛頭山下勇冠三軍的諸葛校尉!好,好!」
一見守將傅僉的麵貌,我嚇得全身寒毛直豎。
他長得好像父親,方臉闊嘴,慈眉善目,堅定的眼神裏有些深邃的徬徨,簡直是九年前見他最後一麵的樣子。
小時候老覺得父親有富貴像,希望自己長大了像他,隻是事與願違。
難道父親降了漢,成了漢將?
「諸葛校尉此行帶來多少兵力?」
「傅都督,大將軍令末將先率一百精騎來報,大將軍三萬大軍已過白水縣城,請都督再堅守要塞三日。」
「好,好。」傅僉微笑點頭,目光掃過我們幾個帶頭的,一看見我,眼神卻停在我臉上。
不,不可能。傅僉是猛將傅彤之子,就是碰巧長得像吧?
「這位,你很像我在成都的小兒子啊。」
有這種事?
「……是嗎?我看傅都督也特別像先父。也許是親戚?」
「哈哈哈。」傅僉身後的武官們一陣哄笑,除了一個高大的大胡子,麵色晦暗沮喪。
這個大胡子也挺眼熟,倒不是親戚,在哪裏見過?
「我義陽人,你呢?」
很近老家!
「……不是,隴西狄道。在下諫議大夫諸葛茂,願效犬馬之勞。」
「哦。諸葛大夫。」傅僉與眾將微微點頭。
嗬嗬,沒聽過對吧。
奇怪的是,剛才黑著臉的大胡子一聽見我報上名號,一對銅鈴大眼就直盯著我看。
「傅都督,請問有什麽我們能做的?」
「先交換軍情吧。但站在城門口說不好,諸葛校尉與大夫何不同上城牆,順便看看關城的風光?」
「聽憑都督決定。」
「請隨我來。」
跟著傅僉,我們沿石梯走上關城城牆。從女牆間的空隙下望,十丈下的花草已經微不足道,摔下去肯定沒命。
「我先說。剛到的漢中軍報,鍾會已派遣偏軍圍困漢城丶樂城等,餘軍先行,前軍已到陽平古關口。昨日鍾會還在定軍山腳祭祀忠武侯祠。」
「諸葛武侯祠?」小玉回頭,有些氣惱。「兄長,先人不是有遺命,絕不立祠?」
「呃……是今年春天的事,習秘書令他們上表的。」
「郤正?他怎麽會做這糊塗事?」
「是我說得太快,是習,不是郤,前秘書令習隆,現在是禁軍步兵校尉。他們也是一片好意,想製衡黃皓他們吧。」
「舅舅難道沒有反對?」
我隻有苦笑以對,兩個諸葛外孫一夕之間都官拜千石,衛將軍又能說什麽?國事從來不是他說了算。
「嗯嗯。對,對。」傅僉似乎想引回話題。「總之鍾會收買人心,其心機謀略不可小覷。」
「小人……操……媽……」嵇縈喃喃自語,咬字稍嫌用力過猛,旁邊的人都聽見了。
鍾會是她的殺父仇人,她自然痛恨這樣的矯情。
但若我是鍾會,抱著二十萬大軍一舉滅蜀的決心,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因公務而犧牲形象也認了。
也可能他很崇拜諸葛丞相。
鍾會是當今天下僅次於司馬昭的第二紅人啊,恨他的人或許也僅次恨司馬昭的,可以從綿竹關排隊到陽安關城了吧。鍾會究竟是怎樣的人物呢?
「都督,鍾會可能在大將軍之前殺到關城嗎?」
「啊。諸葛校尉剛到,或許不熟悉漢中地形。定軍山離此地尚有百裏山道,鍾會主力有七丶八萬之眾,三日之內必不能趕到。」
「原來如此。」
「都督!」傅僉後麵的大胡子插話了。
「別忘了,還有兩路魏軍朝這裏來,最快明日兵臨城下!」
「嗯。」
傅僉轉身,看著一臉猴急的大胡子,雙手握拳。
「蔣督,剛才諸葛校尉問的是鍾會還有多久到。」
大胡子悶哼一聲,臉都脹紅了,是位衝動的猛將吧。
「傅都督,這麽說來,一部份魏軍會比大將軍早到?」
「諸 葛校尉寬心。」傅僉一手指向關城腹地裏的數百間房舍。「關城乃天下奇險,足以抵擋十倍敵軍。這兩路魏軍前部不過兩萬人,關城內五千精兵足以抵擋。而且關城 內糧秣儲水甚多,兵器軍備齊全,足以支持大將軍三萬之眾一年有餘。而鍾會丶鄧艾丶諸葛緒近二十萬大軍卻不能曠日持久。待得魏軍糧盡退去,關城與漢城丶樂城 丶黃金諸圍守軍齊出,必獲全勝。大將軍的誘殲圍殲之計,至此已成功了一半。」
「有都督在就放心了。」
「盡力而為。」
傅僉領我們走向東南城牆,守軍見到我們,紛紛行禮站定。
往右看去,江邊的青草濕地上有不少棲息覓食的雁鴨。濕地後麵是寬闊碧綠的江水,江水後麵是連綿不絕的橙黃色遠山,秋意盎然。
往左看去,陡峭的子龍山壁草木不生,雄偉的內城高不可攀。
一陣強勁涼風吹上城牆,配上壯麗的山河,與隨時可能跌下城牆的恐懼,直叫人腿腳酸軟,心潮澎湃。
「換我問諸葛校尉了。軍報說賊將鄧艾兵向遝中,諸葛緒占住陰平橋頭,這兩路軍勢,大將軍可都擊退了?」
「回都督,大將軍於八月十九在牛頭山腳擊退鄧艾,漢軍損失千餘,魏軍戰死三千以上。諸葛緒則是兩日前用計謀將他騙開陰平橋頭,漢軍連夜強行軍,搶先過去了,兩軍並未交戰。」
「嗬嗬,大將軍謀略蓋世。諸葛緒想必悔恨得吐血了。」
小玉朝我眨了眨眼,嵇縈冷笑兩聲。
諸葛緒大概恨不得把我吃了。有楚漢相爭的齊王煮了酈食其的先例在,我們這種耍嘴皮子的也不比武官長命。
其實諸葛緒三萬大軍並沒有戰敗,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傅都督。我姓嵇。能問個問題嗎?」
「嗯?這位姑娘請。」
嵇縈對服裝一向不講究,還是那身蜂黃色的襦裙,黑袖丶黑衽丶黑頭巾。
一般女子白衣粗麻,或許這是她獨特的戴孝方式。
「關城南麵五裏城牆,四麵一共十五裏,五千守軍即使全站上去也不夠。如果魏軍分兵多麵包圍,同時進攻,豈不要露出許多破綻?」
嵇縈這一問,關城守將不約而同都看著傅僉。
「姑娘年紀很輕,一眼便看出關城的弱點。不簡單啊。」
傅僉點頭稱讚,嵇縈竟然臉紅了。
原來傅僉一句話也暴露了嵇縈的弱點,嗬嗬。
「關城原先的設計,是要容納至少一萬守軍的。如果守軍不足,敵人四麵攻了進來,也隻好撤上子龍山內城。內城可以容納千餘人。」
「五千守軍也不能全塞進內城,剩下的人怎麽辦?」
「姑娘問得好。」
傅僉深吸一口氣,轉身麵向江水。江邊一些軍士正把橫跨兩岸的浮橋撤去。
關城東南一帶的防備特別嚴密,城門邊各有一個凸出的馬麵甕城,甕城左右各有一大段羊馬馮垣,馮垣再外麵又是十丈護城溝渠,好一座金城湯池。
這些地方都可以站守軍的,但五千守軍能有多少人分配在這裏呢?
這就像薑維手上三萬兵力,怎麽去抵抗鍾會他們二十萬大軍分六丶七路同時進攻?
「這位姑娘,你問剩下進不了內城的人怎麽辦,我無法回答,隻想到八個字。」
傅僉淡淡地吐出最後這八個字:「關城不失,兩川得全。」
「身為守將,忠烈殉國以外,不知其他。」
傅僉說完,在場的十幾人都沉默了,隻聽得呼呼的冷風刮上城牆。
我不喜歡這樣的尷尬。
「我們……都做著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不是嗎?」
嵇縈丶小玉丶傅僉和他身後的武官都看了過來。
傅僉走到我旁邊,拍拍我的肩。
「當然。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小時候,父親總是這樣摸摸我的頭。
忠烈殉國以外,不知其他。九年前,父親也是抱著這樣心境上戰場吧,隻不過當年他是去打薑維,現在倒過來了。
父親與傅僉如此相像,也都是他孩子與部下的榜樣;但他們一個抗漢,一個敵魏,他們一生精彩的追求丶光榮的犧牲,合起來看竟是個虛空,毫無意義……
我不能再讓傅僉丶父親這樣的人無謂地送命了。
在戰事裏,他們這樣的人往往自願犧牲,反而是貪生怕死的因為投降而茍活下來。
原來戰爭是荒謬的根源。知道了,我要盡快結束這場戰爭,並且畢生努力阻止往後一切的戰爭!
又說了幾句,傅僉帶著小玉他們與一群武官走下城牆,巡視軍器庫去了。
但我貪戀喜歡這裏的風景,想獨自留一陣子。
大談為國捐軀太沉重,看著江邊濕地上悠閑的雁子丶鴨子,心裏舒坦許多。
為什麽漢魏不能學雁鴨一樣和平共處?天下三分,何不談判歸一,季漢小,做不成天子,封王封公也行嘛……
嗬嗬,許多人肯定不幹的。我這雜號的大夫或許也做不成了,我願意放棄它嗎?
「你……你是諫議大夫諸葛茂?」
一回頭,原來是剛才臉熟的大胡子,浮腫的眼袋上目光飄忽不定。為什麽慌張呢?
「對對。幸會。您是……蔣督?」
「武興督蔣舒。」
「啊啊……」
我全身一震,右手趕緊扶著女牆,就怕掉了下去。
武興督蔣舒,巴結黃皓的無能漢中豪族,太學廣場上被小玉打斷脖頸的蔣胡子的父親,他是來找我報仇的嗎?
「真抱歉!舍妹造成您家裏的不幸……」
「你不必對我說這些。我們現在是……自己人。」
蔣舒走上前,與我一同靠在女牆上,眺望江水遠山。
世事多變,就一個多月前,他的兒子還揮著鐵刀要砍死我們,父子倆一口大胡子還真像。
「前麵那座山,你知道叫什麽名字嗎?」
「抱歉。」
「雞公山。我那孩子大約與這牆一樣高的時候,我曾經帶他爬上山頂,回望關城。」
「哦……」
「你在成都,太學生見得多了吧?但你得知道,成都不代表益州。漢中大多是兵戶,沔陽蔣氏就這一個稍微成器些的孩子,送去成都太學。你有孩子嗎?家族裏有孩子嗎?」
「沒有。」
蔣舒猛吐鼻息,有些不屑地搖頭。
「哼。那你不能想像,一個父親失去孩子丶一個家族失去希望是什麽感覺。」
難過是必然的吧。一千戶裏麵一個太學生,也不是再接著生就一定生得出來的。
但蔣舒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太學生,養出一大幫打手武鬥。
算了,何必苛求漢中人?蔣舒有血有肉,此刻在關城效力,也是自己人。
「所以我現在一心就是要活下去。你明白吧?」
「明白。」
「明白就好。他媽的!老子要活下去!」蔣舒突然一拳重重地捶在土磚上。
對,活下去,別像你兒子。
我似乎沒有蔣舒這麽看重生命。如果我的死可以避免一次大戰,讓千萬人不必死,我應該願意用性命來換。
蔣舒大概沒有這樣的追求,所以他隻想到活下去。
「你。」蔣舒指著我的鼻子。
「你本姓鄧,對不對?」
他怎麽知道?剛才我自己說的嗎?好像沒有啊?
「對……」
「不必怕,我什麽也沒說,你可以相信我。你也對我說實話。好吧?」
完了,我有個感覺我馬上要騙他了。
「當然。謝謝蔣督的信任。」
「你當時在場,對不對?軍隊裏都說,我兒子與你妹妹是公平決鬥,這是真的嗎?我那孩子武藝高強,怎麽會這麽容易……」
蔣舒眼眶濕潤,聲音有些顫抖。
實話是他兒子用真槍也打不過小玉青竹棒,但告訴他這個似乎不太厚道。
「是公平決鬥。最後貴公子與舍妹都是拿鐵刀。」
「唉,傻小子,怎麽不用槍?」
我還是別接下去了。
「但妳妹妹也不簡單啊?遝中一戰領十餘騎殺入萬軍之中,全身而退。沒聽說女人武藝這麽好的。」
「謝謝。她每日至少拿兩個時辰練武。」
「……唉。」
蔣舒直搖頭,這口氣歎得長了。
他沒有咬牙切齒地恨我們,挺意外的。
寬宏大度?身為武人,對公平決鬥的結果也該口服心服吧。
「啊,對了,舍妹此次北上,還帶著貴公子的黑鋼的丈八槊矛,專程還給……」
「哼!不必矯情!」
蔣舒突然瞪著我,凶惡的眼神頃刻又消沉下去。
「唉,既然是公平決鬥,就讓她留著當戰利品吧。你叫你妹妹不要來找我了。」
「好,我一定告訴她。」
蔣舒低下頭,環顧左右,似乎有些不耐。
東南城門上就我們兩個,旁邊是鐵懸門絞煉的大木輪,木輪邊上有許多把手,挺像床弩的構造。
「我告訴你!成都朝廷老喊著漢賊不兩立,但我們百姓根本不管這些。」
「曉得。我替幾十個將士寫家信,隻有十來個人提到光複漢室,都是荊州子弟。」
「哼,對吧?不管上麵朝廷是誰,下麵有田租收,有官做就好,照樣過日子。」
嗬嗬,這就是小玉最恨的益州土豪心態,隻想著收租做官呢。他們兩位別見麵比較好。
如果我是個土豪,會不會更喜歡魏國朝廷?至少我家子弟的出身比窮人高出四丶五品,少奮鬥十年丶二十年。
蔣舒知道這些嗎?還是別告訴他吧。
「田續在前部魏軍,你知道嗎?還有胡烈。」
「嗯?」
「田續。」
「鎮西護軍田續?」
「當然!還有鎮西護軍胡烈。你本有什麽打算?」
這是什麽意思?我本來的打算?
我就是被小玉拉來助守關城的。
如果找田續回魏國,我還不被諸葛緒追殺到扶餘丶高句麗?本不想來關城,但留在小玉身邊,或許又幫得上什麽忙。我一來,嵇縈也跟著來,李密說她能幫著出謀劃策。
「我本來的打算,就是想守在關城裏。」
「三日之後薑維不就到了嗎?到時你怎麽辦?」
「……與薑維一起守在關城裏?」
「哈哈!哈哈哈!」蔣舒笑得狂妄。「你太小看薑維與陽安關城了。陽安關是什麽地方?給薑維三萬五千人守在關城,鍾會五十萬人都打不下來。」
我有些糊塗了。守在關城裏很安全,不好嗎?
「啊哈哈哈……沒錯。是打不下來。」
「所以你不能等到薑維來。」
「哦……」
「剛才你妻子的眼光獨到,一眼就看出關城的毛病。你想帶上她一道走,對不對?」
「謝謝。但她不是……」
「田 續丶胡烈大約有兩萬人,他們知道薑維來了就難辦,才派諸葛緒去陰平橋頭堵住薑維。薑維還有三日就到,魏軍很可能趕著放手一搏,強攻關城,即使打不下來,於 魏軍二十萬也沒什麽大損失。你剛也聽見傅都督說了,子龍山內城隻能保護一千多人,擠進不去的就隻有在城外戰死。對吧。」
「嗯……」
「你若想活命,就跟著我。」
這個蔣舒越說越不明白了。跟著他?殺魏軍?
「哦……對不起我資質駑鈍。跟著你是什麽意思?」
「唉。你也真是的,一定要我挑明了說嗎?我說我把你當自己人,自己人!知道了吧?」
「嗯嗯。」
「你理解我隻想活下去,對吧?」
「是的。」
「好。等魏軍一到,我在軍議裏提個夜襲的想法。你這麽懂得巴結人,挺會說話的,你幫著我說兩句,讓傅都督同意我的提議,彼此幫個忙,行吧?好了,我得下去了,免得他們起疑。」
大胡子蔣舒沒等我答話,就急急下了城牆,留我一個呆站在城頭。
說我懂得巴結人?但傅僉長得像父親又不是我編出來的,難道實話從我嘴裏吐出來都像假的嗎?
而且他一直說我是自己人,這倒底是什麽意思?這年頭誰都把我當自己人,我也不能誰都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