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看賈府氣勢恢宏的元宵夜宴

　　元宵節是中國的傳統節日，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漢就有了。因其曆史悠久且屬於大眾娛樂狂歡節日，不論在現實生活中，還是文人詩篇裏，元宵節都被作為一項喜慶的大事上自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普天同慶，其隆重熱烈的氣氛優勝於春節。關於元宵節的習俗也是精彩紛呈花樣眾多，其中賞花燈、吃元宵大概是自古至今的保留節目。把元宵節的熱鬧繁華一網打盡的非《紅樓夢》莫屬，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四次描寫元宵節，第一回寫元宵節，甄士隱五歲的獨生女隨家人去街上看花燈被人販子偷走；第十八回元宵節元妃省親，集中展示賈府的奢侈豪華景象；第二十二回寫元宵節大觀園一眾人在賈母的帶領下猜燈謎狂歡，暗示賈府好景不長。作者濃墨重彩大書特書的是第五十三、五十四回榮國府賈母開夜宴，這兩回全景式展現了賈府元宵節的空前盛況。賈府屬於鍾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他們的元宵節自然是豪華盛大無與倫比，擱置現在也絕沒人家可與之相比。大觀園的建築陳設、賈府豐饒的物質經濟、賈府紅男綠女的妖嬈、一眾人的文學修養、閑情逸致和高雅情趣，現代高度發達的社會也難以模仿其一、二。即便是硬件設施沒有問題，人物的素養和情趣無論無何是難以匹敵的。設想一下：以現在的建築技術模仿一座現實中的大觀園大概不成問題。找齊一幹以賈母為首的錦繡人物大概也可以，但是這一幹人要具備賈府人物的情趣絕對是很難了：誰會堅持一夜都和家人一起說笑話，看大戲，擊鼓傳花，放煙花而不玩手機、遊戲、電腦？閑話少敘，且來看看賈府絕無僅有的元宵之夜吧：

　　節目1：看戲，賞錢

　　

　　第五十三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中，寫了賈府元宵節掛花燈，看大戲的過程。這樣寫道：元宵將近，寧榮二府皆張燈結彩。十一日是賈赦請賈母等，次日賈珍又請，賈母皆去隨便領了半日。王夫人和鳳姐兒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不能勝記。至十五日之夕，賈母便在大花廳上命擺幾席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榮寧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

　　賈母花廳之上共擺了十來席，每一席旁邊放一茶幾，茶幾上焚著禦賜百合宮香，擺著布滿青苔的山石小盆景，還有新鮮花卉，還有泡好的上等好茶還成套的好茶具及裝飾品。想想這排場比當今國宴還勝幾分。賈母的席位又是不同：於東邊設一透雕夔龍護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之上一頭又設一個極輕巧洋漆描金小幾，幾上放著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類，又有一個眼鏡匣子。賈母歪在榻上，與眾人說笑一回，又自取眼鏡向戲台上照一回。

　　賞錢也備好了：一並將錢都打開，將彩繩抽去，散堆在桌上。正唱《西樓•樓會》這出將終，於叔夜因賭氣去了，那文豹便發科諢道：“你賭氣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榮國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騎了這馬，趕進去討些果子吃是要緊的。”說畢，引的賈母等都笑了。薛姨媽等都說“好個鬼頭孩子，可憐見的。”鳳姐便說：“這孩子才九歲了。”賈母笑說：“難為他說的巧。”便說了一個“賞”字。早有三個媳婦已經手下預備下簸籮，聽見一個“賞”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錢堆內，每人便撮了一簸籮，走出來向戲台說：“老祖宗，姨太太，親家太太賞文豹買果子吃的！”說著，向台上便一撒，隻聽豁啷啷滿台的錢響。賈珍賈璉已命小廝們抬了大簸籮的錢來，暗暗的預備在那裏。聽見賈母一賞，他們也忙命小廝們快撒錢，隻聽滿台錢響，賈母大悅。

　　節目2：喝暖酒，吃元宵

　　

　　這個環節擱置現在家家戶戶也這麽做。隻是大家喝燒酒也不必是暖的。《紅樓夢》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陳腐舊套，王熙鳳效戲彩斑衣”一章中就描寫了賈府元宵之夜喝暖酒、吃元宵的天倫之樂：

　　寶玉便要了一壺暖酒，也從李嬸薛姨媽斟起，二人也讓坐。賈母便說：“他小，讓他斟去，大家倒要幹過這杯。”說著，便自己幹了，邢王二夫人也忙幹了，讓他二人。薛李也隻得幹了。賈母又命寶玉道：“連你姐姐妹妹一齊斟上，不許亂斟，都要叫他幹了。”寶玉聽說，答應著，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飲，拿起杯來，放在寶玉唇上邊，寶玉一氣飲幹。黛玉笑說：“多謝。”寶玉替他斟上一杯。鳳姐兒便笑道：“寶玉，別喝冷酒，仔細手顫，明兒寫不得字，拉不得弓。”寶玉忙道：“沒有吃冷酒。”鳳姐兒笑道：“我知道沒有，不過白囑咐你。”然後寶玉將裏麵斟完，隻除賈蓉之妻是丫頭們斟的。

　　一時上湯後，又接獻元宵來。賈母便命將戲暫歇歇：“小孩子們可憐見的，也給他們些滾湯滾菜的吃了再唱。”又命將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與他們吃去。

　　節目3：擊令鼓，傳紅梅

　　

　　看戲賞錢，喝酒吃元宵後，接著就是娛樂節目：擊令鼓傳紅梅。其實，就是民間常說的擊鼓傳花遊戲。這是賈府逢年過節時的即興節目。

　　鳳姐兒因見賈母十分高興，提議進行擊鼓傳梅的遊戲，正合賈母之意。賈母提出遊戲規則是：花傳到誰手上，誰就喝一杯，並說個笑話。這個遊戲吸引的眾丫鬟們都進屋來看熱鬧。賈府的說書藝人們對這一套是熟慣的，敲鼓的時候抑揚頓挫快慢高低毫無規律，隨心所欲，或緊或慢，或如殘漏之滴，或如迸豆之疾，或如驚馬之亂馳，或如疾電之光而忽暗。其鼓聲慢，傳梅亦慢，鼓聲疾，傳梅亦疾。恰恰至賈母手中，鼓聲忽住。大家嗬嗬一笑，賈蓉忙上來斟了一杯。眾人都笑道：“自然老太太先喜了，我們才托賴些喜。”賈母笑道：“這酒也罷了,隻是這笑話倒有些個難說。”眾人都說：“老太太的比鳳姐兒的還好還多，賞一個我們也笑一笑兒。”

　　賈母講的笑話是十個媳婦爭婆婆寵愛的問題，一個得寵，九個不服氣去問閻王爺，結果孫悟空來了，就向孫悟空請教，孫悟空說喝了他的尿就聰明，顯然是拿王熙鳳取樂。

　　眾人笑了一番，又擊起鼓來。小丫頭子們隻要聽鳳姐兒的笑話，便悄悄的和女先兒說明，以咳嗽為記。須臾傳至兩遍，剛到了鳳姐兒手裏，小丫頭子們故意咳嗽，女先兒便住了。鳳姐說不出笑話，搪塞糊弄一番而已。

　　節目4：放炮仗和煙花

　　

　　放炮仗和煙花，迄今為止依然是逢年過節和慶典活動最為普通的慶祝、娛樂方式。賈府的少男少女們卻很害怕放炮仗和煙花。第五十四回是這樣描寫當時的情景的。

　　當擊令鼓、傳紅梅之後，賈母餘興未了便笑道：“真真這鳳丫頭越發貧嘴了。”一麵說，一麵吩咐道：“他提炮仗來,咱們也把煙火放了解解酒。”

　　賈蓉聽了，忙出去帶著小廝們就在院內安下屏架，將煙火設吊齊備。這煙火皆係各處進貢之物，雖不甚大，卻極精巧，各色故事俱全，夾著各色花炮。林黛玉稟氣柔弱，不禁畢駁之聲，賈母便摟他在懷中，薛姨媽摟著湘雲。湘雲笑道：“我不怕。”寶釵等笑道：“他專愛自己放大炮仗，還怕這個呢？”王夫人便將寶玉摟入懷內。鳳姐兒笑道：“我們是沒有人疼的了。”尤氏笑道：“有我呢，我摟著你，也不怕臊，你這孩子又撒嬌了，聽見放炮仗，吃了蜜蜂兒屎的，今兒又輕逛起來。”鳳姐兒笑道：“等散了，咱們園子裏放去，我比小廝們還放的好呢！”

　　說話之間，外麵一色一色的放了又放，又有許多的滿天星，九龍入雲，一聲雷，飛天十響之類的零碎小爆竹。放罷，然後又命小戲子打了一回“蓮花落”，撒了滿台錢，命那孩子們滿台搶錢取樂。又上湯時，賈母說道：“夜長，覺的有些餓了。”鳳姐兒忙回說：“有預備的鴨子肉粥。”賈母道:：“我吃些清淡的罷。”鳳姐兒忙道：“也有棗兒熬的粳米粥，預備太太們吃齋的。”賈母笑道：“不是油膩膩的就是甜的。” 鳳姐兒又忙道：“還有杏仁茶，隻怕也甜。”賈母道：“倒是這個還罷了。”說著，又命人撤去殘席，外麵另設上各種精致小菜。大家隨便隨意吃了些。用過漱口茶。方散。

　　這一夜在賈母的大花廳裏熱鬧到四、五更天放散去。燈火輝煌，歌舞升平，笑聲朗朗的元宵夜，賈府一眾人看夠、樂夠、喝夠了，小廝們不僅樂了一夜還得了賞錢，相當於搶到了心儀的紅包，自上而下一片歡騰，但是這個奢華至極的元宵夜宴恐怕是賈府最後的奢華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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