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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我的自學過程

(2015-04-27 19:16:28) 下一個
  “貧僧明年九十歲,已經老矣了!這《‘貧僧’有話要說》二十篇拙作,是在2015年的春天,我一時有感,為佛光山、也為佛教做一點表態。”
  星雲大師在最新係列文章《“貧僧”有話要說》自序中如是說道。這篇序言,是在星雲大師今年3月底參加博鼇亞洲論壇2015年年會時口述完成的。
  星雲大師既是台灣佛光山開山法師,也是兩岸佛教文化使者和促進兩岸和平發展的得道高僧。
  星雲大師著述甚豐,《“貧僧”有話要說》是其著述生涯中的最後一本書。該書20篇係列文章由星雲大師口述,弟子妙廣記錄,佛光山法堂書記室整理而成。
  
星雲大師是台灣佛光山開山法師
  貧僧一生沒有進過學校念書,不要說沒有小學畢業,我連幼兒園的畢業證書都沒有,但這不表示貧僧沒有讀書學習。所謂“活到老,學不了”,貧僧到了這把高齡,因為眼睛看不到,還要徒眾輪流讀書給我聽。
  回憶幼年,貧僧沒有受過學校教育,也沒有完整的家庭教育,但生性有一個“自我教育”的性格。所謂“自我教育”,就是“自覺”,覺察到自己需要學習做人,需要學習做事,才能成為有用的人才。
  所以,回想起幼年時期的我,應該是一個禮貌的孩子,跟隨外婆,經常在各個佛堂走動,好像在周遭的人事,也從來沒有人責罵過我或嫌棄過我,他們都喜歡我這個小孩。大概貧僧的幼年也有討人喜歡的條件吧!
  學習做人,也不算荒廢童年時光
  記得我幼小的時候,聽外婆在佛堂裏唱的詩歌:“善似青鬆惡是花,看看眼前不如它;有朝一日遭霜打,隻見青鬆不見花。”又例如《因果偈》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隔八十多年,至今,當時唱詩歌的那許多情況,如同還在我的目前。
  因為家貧,不得不幫助父母解貧救難,還在幼童時期,我就喜歡揀拾人家丟棄的廢物,像杏仁的子、李子的核,人家吃了就不要了,我把它聚集起來,賣給中藥店,也能換幾個零錢。
  我也經常早晨揀狗屎、晚間拾牛糞,狗屎可以做肥料、牛糞可以當柴燒,還記得換來那幾個小錢給母親的時候,她非常的歡喜。我十歲那一年,七七盧溝橋事件發生,家鄉給戰火燒得麵目全非,到處都是瓦礫。我和另外一些同伴,就從那些瓦礫中,挖掘一些鐵釘、銅片,也可以賣幾個錢。現在回想起來,也算是一種資源回收吧。
  那個時候,倒也不是完全為了賺錢,我想,人生就是一種學習,自己不能像一般的兒童可以到學校裏念書,但我可以學習做人、學習做事,也不算荒廢童年的時光。
  我在初出家時,雖然年齡隻有十二歲,但也不是全然無知,也能認識幾百個漢字。那都是從不認識字的母親,在我講話錯誤、說話不當的時候,告訴我正確的語言應該怎麽說而認識的。我也曾經上過幾天的私塾。
  出家的時候,師父跟母親承諾可以給我念書,實際上,當時身處硝煙彌漫的戰區,僧團也一樣三餐難繼,平時也沒有人提讀書這件事。偶爾有一位老師要來上課,敲鍾集眾時,大家反而奇怪地相互問道:“為什麽要打鍾?有誰來教課呢?”
  發心苦行也能開悟
  現在回憶起來,貧僧在棲霞山寺七八年的歲月,課程確實有些講不好,有的太深奧。例如,老師跟我們講“如來藏”、“十八空”、“八識二五五”,我完全聽不懂意義,或者講《因明論》、《俱舍論》,我聽了真是如聾若啞。記得有一次,老師教我們寫作文,題目是《以菩提無法直顯般若論》,很慚愧,就是現在叫我來講說,都非常困難,更不要說那個青少年的我了,隻得去別的書上抄錄一些來應付交卷。
  老師批示下來:“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我還甚為得意老師批了詩句給我。後來學長跟我說:“兩隻黃鸝在叫,你聽得懂它在叫什麽嗎?一行白鷺鷥在空中飛翔,你了解是什麽意思嗎?”我說:“我不懂。”他說:“所以老師講你寫的是‘不知所雲’。”我慚愧不已,不敢再隨便亂說。
  老師教的佛法我雖不懂,但在圖書館裏,有一本黃智海著的《阿彌陀經白話解釋》,讓我看得入迷,覺得佛教真好,原來有一個淨土極樂世界,裏麵有自然界的美景、社會人事的和諧,所謂“七寶行樹”、“八功德水”,那麽美好莊嚴、和樂安詳,真是人生的天堂啊!對於修行學道,就感到增加信心了。
  貧僧非常僥幸地,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登壇受比丘三壇大戒。戒期中,除了睡眠不夠、飯食不飽,老師的打罵以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受。假如說有的話,就是覺得在受戒期中,什麽苦難、什麽委屈,一切都是當然的,因為自己正在受教。想來,貧僧能熬過青少年時期遭受的專製、委屈,主要的就是靠著自己把打罵、責難都視為是“當然的”。
  在受戒之後,除了偶爾課堂裏的學習,我更加投身於苦行的行列。挑水、擔柴,光是行堂,每日三餐為人添飯、洗碗,就做了六七年。在大陸,嚴寒的冬季,每餐在冰冷的水裏洗幾百個碗盤,手掌都凍裂破綻,還可以看到鮮紅的肉塊。要再下水洗碗,實在痛徹心肝,但除了忍耐以外,又有什麽別的辦法呢?所以,回憶起人生,忍耐苦難,實在是青年學子學習的增上緣。貧僧覺得,發心苦行也能開悟。
  貧僧在棲霞山受教的期中,自覺有三次最為受用:
  第一次,抗戰初期,棲霞山的鄉村師範學校撤離到大後方(重慶)去了,所有散落的書像《活頁文選》,在路上遍地皆是。後來,我們把它撿回來,成立一個小型的圖書館“活頁文選室”。佛書我看不懂,就看小說,從中國的民間故事《封神榜》、《七俠五義》、《梁山伯與祝英台七世因緣》,一直看到《三國演義》、《水滸傳》,甚至《格林童話集》、《安徒生童話集》、法國大仲馬的《基度山恩仇記》、小仲馬的《茶花女》,乃至英國《莎士比亞全集》、蘇聯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印度泰戈爾的詩集等許多大文豪的作品。雖然還是一知半解,但從中也是獲益無窮。
  第二次,除了眼睛看書學習以外,耳朵也很幫忙。那許多年長的前輩,他們雖不是很有學問,但講起佛教來,曆曆如在眼前,往事、曆史,聽得我如醉如癡、心儀不已。例如:圓瑛法師和太虛法師結拜兄弟,仁山法師的大鬧金山,“洞庭波送一僧來”的八指頭陀,清涼寺靜波老和尚的種種軼事,印光大師的《文鈔》,弘一律師的才子佳人等等。
  第三次,最重要的,應該是禮拜觀世音菩薩的體證。承蒙佛菩薩的加被,讓貧僧從少年的星雲,而可以一躍為青年的星雲;從無知的佛子,到對佛法深刻體會的修持,從愚癡懵懂,而慢慢知道一些般若智能的訊息,這大概是受益最大,我應該感謝諸佛菩薩的慈悲恩德了。
  十八歲那一年,也是抗日戰爭的末期,我到了焦山佛學院,貧僧應該懂得自學了。每個月我發行一本刊物,內容都是自己手寫的,並且把它命名為“我的園地”,讀者隻有我一個人。內容包括卷首語、社論、佛學講座,也有散文、小說、詩歌,甚至編後記。因為都是自我抄寫,文字的力量深深地刻印在心版上,這對我後來寫作,對多方文體都能應付,關係很大。
  這個時候,胡適之的《胡適文存》,梁啟超的《佛學十八篇》,王季同的《佛學與科學的比較》,尢智表的《佛教科學觀》、《一個科學者研究佛經的報告》,以及《海潮音》、《中流》月刊,對我也幫助很大,我每讀到好道理,都把它記在筆記本上。甚至魯迅、巴金、老舍、茅盾、沈從文等當代文學大家的作品,也讓我非常向往,乃至陳衡哲的《小雨點》、冰心的《寄小讀者》等,我都受了一些影響。
  在焦山授課的老師就不像過去簡單了。我記得有當初太虛大師門下第一佛學泰鬥芝峰法師,有北京大學教授薛劍園老師,有善於講說《俱舍論》的專家圓湛法師,還有一些老莊哲學、四書五經,甚至於代數、幾何等課程。我在那一兩年中,如饑如渴的飽嚐法味。
  我在焦山,除了寫過《一封無法投遞的信》給我生死未卜、不知何在的父親,以及《平等下的犧牲者》,還寫了一篇《鈔票旅行記》,雖然自己沒有用過錢,但是貧僧有一個頭腦、有一點新思,真好像自己開悟了一樣,學什麽都感到得心應手。
  在焦山期間,還有半年就能畢業,因為對院方的改製不滿,我放棄了畢業典禮,寫信獲得家師的同意,在民國三十六年(1947)冬天,帶我回到祖庭大覺寺禮祖,並且在鄉下一個學校裏做一名小學校長。後來到南京擔任短期的住持。我參學過佛門的律下寶華山學戒堂,宗下金山江天寺、常州天寧寺的禪堂,教下焦山定慧寺的佛學院等,雖沒有深入,也都沾到一些理事圓融。影響所及,現在貧僧也自己能做戒師了,在佛光山多次傳戒,對於有些規矩也能做一些改進,這不能不歸因於當時參學各宗各派時紮下的基礎。
  在南京隻有短短一年多時間,我和道友們在華藏寺提倡“佛教新生活運動”,以白塔山辦《怒濤》雜誌的經驗,就推動起革新舊有的佛教,向新佛教邁進一步了。這也算開拓了我的思想,成為我走上弘法利生的最大助緣。
  在台灣建設佛光山
  來到台灣以後,雖然貧僧不是什麽很高明的人,但樂於與人同享知識。在中壢圓光寺掛單的時候,就有不少的人,三五人一組,由我跟他們講授國文、淺顯的佛經。尤其民國三十八年(1949)的時代,在新竹青草湖台灣佛教講習會(佛學院)擔任教務主任,一麵教學相長,一麵服務行政,一麵率領學生修持。邊學邊教,一個學期忙下來,應該消瘦不隻七八公斤,可見貧僧對教學的熱忱和用心了。
  後來到了宜蘭,貧僧不會音樂,但我為大家作了許多歌詞,如:《弘法者之歌》、《快皈投佛陀座下》、《西方》、《鍾聲》、《佛化婚禮祝歌》等;我不懂文藝,隻是稍懂一點文學,卻在宜蘭開起文藝班授課。
  漸漸的,經常有各界人士來拜訪。我就這樣跟著大眾學習,把社會當為學校,不要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可以說,任何人都可以做我的老師了。
  從這些點滴,貧僧感到學習不隻是學問,而是要具體的實踐。好比貧僧最拿手的是煮飯菜,而參與最多的卻是建築,要建房子得先從搬磚、搬瓦、挑砂石、拌水泥等著手,必須實際去工作,而不是隻在旁邊口說動嘴。
  1967年的時候,因為一位初中畢業的木工,為我在高雄建設普門幼兒園的因緣,我就帶他一起到佛光山來開山。這位木工就是蕭頂順先生,雖然隻有初中畢業,但非常聰明伶俐,他和我都沒有學過建築,也不會畫圖,我們就在地上用樹枝比畫。就這樣,從開山初期到現在,幾十年佛光山的建設都是他們原班人馬,沒有換過。他自己家裏祖孫三代,後來也都在這裏一起參與建設。
  我也因此跟著他們一起工作,從釘板模、綁鋼筋,甚至最早叢林學院的道路、龍亭、大雄寶殿丹墀,到後來靈山勝境廣場等。
  至於典座做飯菜,那就等於一名小廚,一定要先從洗碗、洗盤,洗菜、切菜開始,然後才能動鍋動鏟,慢慢成為被人接受的廚師了。
  貧僧雖然沒有受過什麽教育,但是喜歡教育,也倡導教育。不久前,全台灣一百七十多位大學校長到佛陀紀念館來開會,教育部指示貧僧和全部校長講話;接著我們的南華大學林聰明校長、佛光大學楊朝祥校長,也要貧僧跟他們全校師生、幹部講話。我以自己的經曆,講述自學、自覺的過程。
  自學是孔子的教學,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自覺是佛陀的教法,所謂“自覺、覺他、覺行圓滿”。也是這些自學、自覺的經驗,成就了現在貧僧的行事、貧僧的思想、貧僧的觀念、貧僧的做人處事、貧僧的舉一反三、貧僧的理事圓融、貧僧的僧信平等,甚至對於佛法妙理的體會,讓貧僧的一生都感到非常受用。
  2015.3.26口述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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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凍爺 回複 悄悄話 星雲一向法師自居,風光無限卻是愚昧的凡夫。聖嚴自稱是個普通的和尚低調傳法,才是真的得道法師。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喜悅。
說到佛學的素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因緣,六祖或有佛學的素養的因緣,也許星雲大師的因緣就在於他給很多草根接近佛學的功德。
極樂淨土 回複 悄悄話 研究佛學固然重要, 更重要是行! 老法師的一生就是一個自覺覺他的光輝典範!
Kastalia 回複 悄悄話 標榜自學,可實在看不出有多少佛學的素養。請問:精研何宗何經?開創何門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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