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戰呂布”是我國古典名著《三國演義》中一個精彩的故事情節,出現在第五回中,該片段以劉備、關羽、張飛兄弟三人與猛將呂布的殊死戰鬥為描述對象,描繪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沙場血拚。
一、劉備在呂布與曹操之間預設人和連環套
為什麽《三國演義》第1回劉備出現在曹操之前?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劉備在曹操之前就開始著手謀劃連環計了。曹操是意欲改朝換姓,所以他采用了立竿見影的天時連環計。劉備意在仿效劉秀,從逆賊手中反奪天下,所以他采用了後發製人的人和連環計。
雖然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人和計謀也存在投入產出周期長的不足,往往準備在前,收獲在後。劉備很有眼光,也很有耐心,早早便吸取高祖的經驗教訓,以楚霸王項羽為假想敵,結拜了能挑戰未來任何勇將的關張兄弟。隨著事態的發展,劉備意識到這個對手就是呂布——一塊曹操暫時還啃不動的硬骨頭。當然,他也不想親手殺死呂布,就像曹操不刺死董卓一樣,
相對於口無遮攔的曹操而言,劉備注定活得更累,有時對“三位一體”的關張兄弟也要“喜怒不形於色”。比如,他的皇帝夢和不想殺呂布的想法。前一項我們很好理解,在家天下的社會裏,異姓之人不會為謀求政權而結拜兄弟,將來子孫們長幼賢愚的世襲矛盾難以調和。劉關張之間的關係就非常微妙:劉備結義的目的一則用自己超越劉家單一姓氏的民主意識和人力資源整合能力感召世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二則借兄弟之勇武離間曹、呂兩位勁敵,待中興有望時再壯士斷臂。關羽、張飛則相對單純一些,報國安民、匡扶東漢的同時順便撈點兒名利富貴。實際上用現在的眼光看,無論保劉漢還是保東漢,都不同程度偏右。他們畸形的兄弟關係源於畸形的封建製度。
那麽,為什麽第二項也不足為外人道呢?因為它也事關劉備的皇帝夢。試想,如果在虎牢關殺掉呂布,董卓必然也隨之垮台,劉備隻能眼掙掙地看著天下旁落。甚至還會拖累曹操。由於都心存政治圖謀,劉備便和曹操來了個雙贏,你舉薦了我,我也助你一次。隻是呂布相對於劉備作用更大一些,可反過來製衡曹操。(劉備第1回還曾製止張飛殺董卓,比曹操更早意識到董卓不能速亡。)
誰敢想象,劉備早就盤算著要放倒單騎會鬥十八路諸侯的呂奉先,以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了,真是沒有白長一副大耳朵啊!事實上他成功了一大半。
二、劉備在三英戰呂布時蓄意瞞兄弟放呂布
第1回董卓尚未表現出大逆不道的本質,所以劉備勸阻張飛還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朝廷命官,豈可擅殺?”當時關羽也站在劉備一邊。但到第5回再饒過為虎作悵的呂布就無從說起了,況且關羽也偏向了張飛。怎麽辦?劉備有辦法——“欲縱故擒”。隻見他在關張與呂布戰得難分難解的時候,掣雙股劍殺進去了。隨後就看到呂布對著“玄德麵上,虛刺一戟,玄德急閃。呂布蕩開陣角,倒拖畫戟,飛馬便回。”之後玄德也假裝不服氣,跟著兄弟一齊追趕。
同樣是略帶遺憾的表演,劉備比曹操有過之而無不及。不但殺退了從未有過敗績的呂布,還讓自己也成了戰勝方不可缺少的一員;不但點燃了全國民眾的除董希望,還博得了曹操和呂布的暗戀。
可以看出,劉備的離間方式與曹操的嫁禍不同,他是先激發雙方對自己這位三頭六臂之猛男的興趣,然後再腳踩兩隻船。與貂嬋的做法類似。相對來說,此類連環見效稍慢。
那麽,如若劉備這塊“短木板”不插進去,關、張二人能不能斬獲呂布呢?一定能!隻是回合、時間問題。張飛多次與他單挑都不分勝負,何況再來一個溫酒斬華雄的關羽。俗話說擔不加斤啊!劉備就是擔心自己為項羽準備的關張兄弟太過強大,所以才衝上去幫倒忙。
可歎張飛口口聲聲喊呂布“三姓家奴”,卻沒想到自己也是被劉備欺騙的“異姓兄奴”。按照劉備的一貫作風,假如關張真打不過呂布,他早就逃跑了,哪還敢助陣?
後來,呂布和曹操果然就成為了劉備的“套中人”。比如當曹操準備以報父仇的名義征討徐州時,呂布就抄了他的兗州、濮陽老巢。呂布自己沒有撈到什麽好處,卻幫助劉備守住了徐州,致使陶謙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推讓徐州,名利雙收。緊接著劉備又與張飛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唆使呂布在徐州、小沛、下邳之間與曹操打消耗戰,大大削減了曹操征服天下的銳氣和速度。早年的劉備真是智勇雙全、收放有餘啊。
如同曹操刺董受驚後身體和性情開始變壞一樣,劉備在三英戰呂布之後也產生了兄弟芥蒂。尤其是關羽,開始懷疑劉備的私心了。你不仁我就不義,在忠君與尊兄之間,他選擇了忠君,給劉備製造了大麻煩。
三、曹操和劉備互有失算,勢均力敵
得益於新思維新手段的合理運用,漢末的天空次第升起了兩顆明星。當第9回董卓覆滅時,曹操成了獻帝苦盼的諾亞方舟;當第19回呂布殞命時,劉備也成了百姓呼喚的救命稻草。天時與人和,二人各得其所。那麽,他們為什麽都沒有順利吃掉對方呢?原因在於互有失算。曹操以為得罪一個縣令陳宮不足為慮,沒料到正是他讓呂布如虎添翼,讓劉備悄然坐大……劉備則以為失信一個二弟關羽無足輕重,不曾想他反助曹操解了白馬之圍,誅顏良斬文醜,致使曹操出人意料戰勝了袁紹。須知劉備原本還要借袁紹遏製曹操的呀,就像曹操借李傕、郭汜之力鏟除王允一樣,環外套環。這也是當時劉備隻身來到袁紹身邊,幫他加油鼓勁的原因。很遺憾,劉備煮熟的鴨子飛走了。不知諸葛亮是否看到,先帝“中道崩殂”始於官渡。
比較兩人的連環計,從理論上說,“人和”高於“天時”,劉備比曹操擅長謀劃;從實踐上看,曹操雖收官不嚴,但總算落實,曹操比劉備更有執行力。兩位“煮酒英雄”就這樣極不情願地碰麵了,形成了勢均力敵的鼎足之勢。
盡管站在國家的高度看,曹、劉是“三國”之初雙軌製革命不可或缺的對立統一的整體,但就其個體而言,還是存有很多局限。(這裏暫不討論孫吳的作用。)
第一,他們的偏執思維。盡管他們都具有與眾不同的“徐圖”意識,但曹操還是太激進,太信奉天時決定論。劉協雖貴為天子,卻不是劉家最有本事人,僅僅挾持他是不夠的,而且不應該為劉室宗親提供協作的機會,比如讓劉備從劉協那裏得皇叔之天時,從劉表那裏得新野之地利。相反,劉備太保守,太相信人和決定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劉備自以為綽綽有餘的人和卻被曹操所用。關羽是人在曹營心在漢,而非備也!
第二、他們的特殊身份。1、校尉不是最底層的士卒,織席販屨者不是最低微的貧民。2、他們一個是宦官之“後”,一個是皇室宗親,都與舊王室有著無法割舍的幹係。這些高起點是他們革命的有利條件,但也決定了他們不能完全站在民眾的立場將革命進行到底。改朝換代,除了需要天、地、人多軌並行之外,還需要恒產到無產的層層深入。所以曹、劉後來又遭到了更低賤的諸葛兄弟和司馬家族的二次革命。其中司馬氏身份最低,且將天、人作了同姓合並,最終勝出。(山野閑人司馬徽謀人和,養馬倌司馬懿占天時。)
第三、他們的庸常性格。曹操沾染了軍人的尚武好鬥以及閹黨的反複無常;劉備則傳承了手藝人的小資情調和漢室宗親的自私自利。職業、環境和血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發展空間。
誰說羅貫中否定農民呢?恰恰相反,農民是他心中的救世主,地位越低,越具備仁、義、勇、智、慧的潛能。正如毛澤東所說:沒有貧農,便沒有革命。羅貫中隻是不認同農民起義直接推翻舊王朝的想法或做法,新的貧農王需要戰爭提供足夠民主的機會,也需要接受戰爭足夠殘酷的洗禮。
四、《三國演義》與《紅樓夢》是中國文學之悲喜雙璧
我們知道,《三國演義》中的政治集團、高級謀士之間存在或正或反的接力關係,實際上《三國演義》與《紅樓夢》也是姊妹篇。表麵看,它們一文一武,一緩一急,一陰一陽,毫不相幹,其實內在的文學結構和哲學理念十分接近。譬如都堅持無神論,都運用了辯證法和邏輯律;譬如在人物關係上,黛玉、寶釵、湘雲、香菱近似於劉備、曹操、孫權、諸葛司馬。而裙釵心儀的賈寶玉則相當於英雄們謀求的“天下”(參考汪宏華其它相關文章)。
兩部作品最大的區別在於,《紅樓夢》是一場關於“普通人”(賈寶玉)從冥頑走向自覺的大喜劇;《三國演義》是一場關於天下與英雄從創新墮入蒙昧的大悲劇。《三國演義》開篇形式喜人,出現了異姓寡頭雛形——劉關張,以及號稱“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的政治神童——曹操。然而,這一切都是美麗的“烏托邦”,他們的真實動機和行為後果都是讓封建等級、家天下等製度變得更加固若金湯。所有“三國”英雄無一例外。那麽,就讓這些封建家奴“都付笑談中”吧,羅貫中遙望南天,擲筆三歎,似乎在等待曹雪芹橫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