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聲

1998年9月初，我獨自一人從家鄉哈爾濱經北京成都去西藏青海西安等地旅遊。在 拉薩晃蕩了7天後，一天中午，我隨意跳上了一個小巴去日科則。到了日科則已是傍晚，先找到的一家旅店都已客滿。於是我就沿路尋找下一家，最後找到一家倆藏族女的（好像是姐妹倆），開的私人小旅店。這家旅店外觀上已很破舊，裏麵更是不堪。首先是黑，電燈很少，而且所有的電燈都是25瓦或40瓦的，小旅店是簡陋的藏式木造2層樓，裏麵走廊很長，兩邊的房間門都關得緊緊的，從外麵聽不到門裏麵有任何聲音，似乎沒有任何旅客入住，寂靜的可怕。。

當時我心裏很害怕，可別無選擇，因為外麵天已黑透，人生地不熟的我無法去再找別的旅店。辦完住店手續，2姐妹之一帶我走上2樓，這裏比一樓更暗更靜，藏女的漢語又很爛，我沒法和她更具體的交流，我決定在這破地方隻住住一晚，天一亮就走人，也就隨便走進她指定給我的房間。

這房間簡陋破舊得令我震撼----2張單人床，床單很髒，一把破椅子，破寫字台連抽屜都 沒了，隻剩下2個空洞，一個破臉盆就放在肮髒的木地板上。為了節省經費，這一路我住過不少10元一個床位的便宜招待所和小旅店，但它們都比這個30元一晚的肮髒破舊的藏族小旅店幹淨100倍！可以說，我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如此破舊肮髒的小旅店！那藏女告訴我廁所在樓道盡頭，等她走後我去上廁所，竟然發現室內廁所還是像90年代北京胡同公廁那樣的蹲坑，裏麵也空無一人，嚇得我趕快往回跑，這時才發現整個長長的走廊隻2。3隻小燈，也沒有樓層服務員的人影和櫃台。回到那個小破房間，盡力鎖上四處裂縫的破門，再用破椅子頂住門，用那個破臉盆解決了內急，臉不洗牙不刷，拿出自己帶來的枕巾和朔料袋包裹的換洗衣服當作枕頭，和衣躺在小破床上，翻開旅行地圖冊計劃著明天的行程，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睡夢中，忽然被一陣嘈雜的人聲吵醒了，好像窗外就是個大集市，人聲喧嘩又聽不清隻言半語，我迷迷糊糊的看了下手表（房間裏唯一的小電燈我一直開著），不過半夜2點多，因為到日科則時天已黑，我又急著找住宿的地兒，對於周圍的環境設施完全沒概念，但憑常識，任何地方的早市也不該在半夜2點多鍾天還全黑的時候開市吧？何況根據我在拉薩已住過一個多星期的經驗來看，藏民店鋪集市開門營業的時間比內地晚得多。我很好奇外麵轟轟烈烈的喧嘩人聲到底來自什麽樣的集市，但這個詭異的旅店讓我在潛意識裏感到很恐懼，我就在矛盾的心情中繼續看地圖，然後似乎又睡過去了。

我說“似乎又睡過去了”是因為我直到寫這個經曆的今天也無法確定當時我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朦朧中清醒著，因為我耳邊一直持續不斷地人聲嘈雜喧嘩，隻是聲音比清醒時弱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一次被巨大的聲音吵醒，這次是非常清楚的聽到從窗外傳來的歌聲！歌聲是一群數目不詳的男人們的合唱，唱得是當時我在西藏青海等地經常聽到的一首流行歌曲-----

 

 

 

    

 

 

　　歌曲的名字今天我已想不起來了，隻記得裏麵的幾句歌詞：流浪的人在天涯，哪裏有我的家，流浪的人在天涯想媽媽，走呀走呀走呀。。。 什麽的，當時我可以把這歌從頭到尾唱完，因為拉薩滿大街的店鋪都在播放這隻歌。我印象中出門在外的打工族似乎最喜歡唱這首歌，因為曲調婉轉，歌詞辛酸，部分的道出了流落在他鄉打工族內心的情感。。。

當時從窗外傳出的歌聲，聽聲音就是一群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人發出來的，聲音粗狂，吐字不規範，就像有時在大街上看到的一群農民工聚集在一起唱歌的樣子，更準確的說，當時窗外的歌聲是在嚎不是在唱！

我閉著眼睛，半依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聽著同一首歌。聽著聽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怎麽這幫男人翻來覆去老是唱著同一首歌，他們不覺得膩歪嗎？而且，也不正常啊。大概聽了能有十幾遍後，我終於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想不到害怕了，我先關了電燈，然後走到離床隻有幾步距離的窗邊，隔著玻璃往窗外看------

窗外是一條很常見的不寬馬路和一條很窄的人行道，馬路和人行道都寂靜而且空無一人！幾棵不知名字的樹頂著大部分還沒變黃的綠葉子靜靜的站在人行道上，離樹很近的距離內，是一個閃著微弱燈光的路燈。。。我驚訝得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著還是仍在夢裏！我使勁咬咬嘴唇，很疼，我又掐掐手掌，很疼。我再看看手表，時針指向4點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