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憶殺裏的野果

第一篇：龍葵

幾年前第一次見到土豆苗和土豆花的時候，試著用中文版的識花軟件鑒別了一下，答案竟然是“龍葵”。

我立馬覺得不對，因為小時候經常在荒地裏見到龍葵的。龍葵大多長得很旺盛，直立莖，分枝很多，卵形葉。我總是錯過了它們的花季，隻記得球形漿果成熟時像串串黑色的珍珠，很誘人。似乎有人提醒過我果實有毒，因此我從不敢放肆采來吃。

（中國龍葵）

漸漸地，那些荒地都被平整起來蓋高樓了，城市裏再也見不到小時候熟悉的諸多野草野花。不久前，我在網站上搜索龍葵的信息時，竟然發現某博主在夏季的農田裏挖掘到一株龍葵後，把它挖回家當作珍貴的盆栽，擺在陽台上。他說，如今這種植物也不多見了，留住別鏟除。

網站上有一係列龍葵花的照片，我一看，那些花兒果真酷似土豆花，幾朵簇擁著開放，五片白色的花瓣向後反折，黃蕊如突出的鳥嘴。我估計，龍葵花應該比土豆花小很多，又被喧賓奪主的暗綠色葉子半遮著，所以幼時的我老是沒有注意到。

原以為龍葵是一種帶有毒性的藥材，不能吃。網站上的各種中英文信息卻告訴我，龍葵的嫩葉是一道美味蔬菜。隻不過葉子含有大量的生物堿，一定要經過高溫煮熟了以後才能吃。烹飪好的龍葵嫩葉剛吃進嘴裏時有一點微苦，過一會兒便回歸甘甜，滿嘴清香。世界上很多國家和地區有把龍葵葉入饌的習俗，某些地方甚至還商業化種植龍葵。龍葵果未成熟時是綠色的，有劇毒，成熟後轉為黑色，毒性大大減弱，可以少量生食，果味酸酸甜甜的。

 

龍葵被引進北美後，很快淪陷為雜草。因果實是黑色的，它的英文名為black nightshade （學名Solanum nigrum），與它外表相似的有土生的美國龍葵（American black nightshade ，學名Solanum americanum ）。中國龍葵花朵較大，植物近無毛或通常在莖和葉上有貼伏的毛，成熟的黑色果實色澤較暗。美國龍葵的花朵較小，植株具長柔毛，摸上去有點粘，黑色果實閃閃發亮，故又稱作“小花龍葵”（Small-Flowered Nightshade）和“閃亮龍葵”（Glossy Nightshade）。兩種雜草在BC省均有出現，不過尚未有泛濫成災的報道。每年春天我到戶外找野菜時，並未發現這兩種龍葵。可能我走得不夠遠，沒有去到廣袤的農田，據說龍葵特別喜歡與馬鈴薯、番茄、辣椒、南瓜或其他農作物混生在一起，讓農夫們頭疼不已。

（美國龍葵）

幼苗期的龍葵與莧菜（pigweed， 屬名Amaranthus retroflexus)在外表上很相似，仔細觀察它們的第一片真葉，葉尖有較淺的缺刻的，是莧菜，沒有缺刻的是龍葵。如果你還是不能百分百的確定，那就放棄吧，反正春天的原野上還有大把其他的野菜等著你去挖掘，不必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去嚐百草。

（莧菜幼苗）

（龍葵幼苗）

第二篇：蛇莓

小時候經常在路邊看到一叢叢矮小的植物，三片葉是長橢圓形的，夏天開著不起眼的黃色小花。渾圓的小果子特別惹眼，紅紅的，表麵凸起的小顆粒酷似米粒。那果實讓我想起了爸爸偶爾買回家的酸酸甜甜的楊梅，頓時食指大動，不由彎下腰采了一顆，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竟然淡淡的，沒有一絲絲的甜味或酸味。

我很失望，對爸爸說：“路邊的小楊梅不好吃。”

我過了不惑之年後，才知道這種野果是委陵菜屬的蛇莓（Potentilla indica），因植株和果實酷似草莓，被西人稱為“假草莓”（mock strawberry，或 false strawberry）。

（蛇莓）

蛇莓與草莓的相似程度遠勝於楊梅，我之所以把蛇莓比作“小楊梅”，是因為我從小一直不知草莓為何物，直到大學畢業後才親眼見到並品嚐了鮮美的草莓。野草莓自明代起就被引進中國了，但一直不是福建省的時令水果。我在廈大讀書時，聽說某係師生在靠近胡裏山炮台的地方開辟了一個麵積不大的草莓種植園，屬於試驗田性質，園子周圍著鐵絲網，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某些好奇的學生曾在鐵絲網外探頭探腦的，回來說，他們隻看到草莓叢矮矮的。九十年代我離開中國時，福建省的草莓種植尚未普遍，二十年後，草莓成為點亮省內諸多鄉村“莓”好生活的經濟作物了。

在中國家喻戶曉的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裏，森林是絕對的主角，集合了神秘、暗黑、恐怖、神奇、美妙等特質，一言蔽之，是一個令人血脈噴張又惶恐不安的地方。冒險的開始往往源於在森林裏迷了路，於是男女主人公陷入了魔力世界……童話森林裏有各種野花和野果，卻極少提到隨處可見的野草莓。似乎隻有《森林中的三個小矮人》（The Three Little Men in the Wood）用了野草莓做貫穿故事的媒介，故事中的繼母嫉恨丈夫與前妻所生的美麗女兒，用紙做了一件單衣，命她在大冬天穿著去森林裏采一籃子的野草莓。少女在林子裏遇到三個小矮人，按照他們的吩咐，用掃帚把小屋後麵的雪掃掉。 雪下麵露出了紅彤彤的草莓，她高興極了，趕緊裝了滿滿一籃子回家。曆經劫波之後，她嫁給了國王，過上幸福生活，繼母等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野草莓）

幾個世紀前，歐洲山林裏稀疏平常的野草莓隻算口感一般的野果，很少被人類食用，所以在童話裏的魅力不如蘋果、栗子、榛子，橡子等，沒有獲得高大上的文學地位。古歐洲的某些權威人士甚至還認為毒蛇和蟾蜍常常爬過低矮的草莓叢，建議大家不要吃草莓。

用了這麽多文字做鋪墊，無非表明年少時的我在生活中和書籍裏得到的草莓訊息甚少，自然而然不會把蛇莓與草莓相提並論。

與草莓一樣，蛇莓也曾被“汙名化”。蛇莓是耐陰植物，長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人們認為那裏充滿了蛇毒。蛇莓的植株低矮，果實成熟時正值蛇類出洞覓食高峰期，因此被毒蛇爬過的可能性極大。幾種傳說疊加，有了“蛇莓”這個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名字。蛇莓不如野草莓幸運，沒有被馴化成水果的潛能，但它成為優秀的地被植物。在一些光照不足，不適宜草坪生在的地方，可以讓蛇莓安家落戶。

（蛇莓）

北美的原生地被植物中，與蛇莓在外形上相似的，有林石草（Waldsteinia fragarioides），開著黃色花，但不長莓子，被稱為“無子草莓”（barren strawberry）。還有一種從歐洲引進的無子委陵菜（Potentilla sterilis），外表與野草莓幾乎一模一樣，連花朵也是潔白色的。仔細觀察，無子委陵菜的花瓣尖端有淺缺刻，而草莓的花瓣尖端是圓潤的。無子委陵菜不結莓子，也得了個“無子草莓”的稱號。這兩種“無子草莓”都是出色的花園地被植物。

（林石草）

  （無子委陵菜）

（野草莓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