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7日
我這個福建女人在溫哥華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始終未能習慣北溫帶的氣候,總覺得冬天太冷夏天太涼。外出旅遊,我特別偏愛熱帶和亞熱帶地區,那裏的陽光分外燦爛,天空湛藍,稍微動一下就全身冒汗甚至大汗淋漓,說不出的鬆爽。
疫情之後的首次出國旅遊,我們選擇了夏威夷大島。我們對夏威夷並不陌生,遊客最多的四座著名島嶼中,我們曾遊曆過歐胡島(Oahu)和茂宜島(Maui)。歐胡島是州府所在地,人氣最旺,茂宜島清淨,野趣十足。但願大島能帶來不一樣的體驗,我在心裏暗自期待著。
這回出門,仍舊重複以往的家庭相處模式,妹妹妹夫包攬了苦活累活,負責訂機票、訂旅館和做攻略,幸運的我隻管一路吃好、喝好、玩好,然後寫幾篇遊記。
從溫哥華駕車到西雅圖國際機場,從那兒登機,抵達大島的西部城市科納(Kona)時,已是晚上九點多。我們在機場租了一輛麵包車,駕車二十分鍾後來到了下榻的酒店式公寓。一路上,車窗是半開的,我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花香,精神為之一振。
在酒店前台登記時,我見到了帝王花(protea)編織成的絢麗花環,趕忙問工作人員:“這花是島上的嗎?”工作人員答:“是啊,從西洛(Hilo)那邊的花店訂購來的。”他接著補充道:“你在科納可以看到很多本土的植物,大島東邊的西洛(Hilo)有專門的熱帶植物園和熱帶花草農場,帝王花之類的外來奇花異草大多產自那裏,非常驚豔。”
(帝王花)
聽他這麽一說,我趕緊上網科普了一下,帝王花原生於南非,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植物之一,恐龍時期就存在了。該屬植物至少有1400多種,從灌木到小樹形態各異,葉、花形、花色和開花時間迥異,難怪現代植物分類學之父卡爾·林奈以希臘神話中最擅長變形的海神Proteus(普羅蒂亞斯)為其命名。上世紀六十年代,加州的一位教授將帝王花引進了夏威夷的茂宜島,從此帝王花在夏威夷廣泛種植,成為最華麗富貴的鮮切花,大島東南端就有幾家專營帝王花的農場。
工作人員的熱情介紹激發了我的興致,決定在未來幾天好好地研究一下夏威夷的代表性植物。
2022年6月28日
我特地早起,在酒店附近散步一圈,觀察四周圍的花草,發現了以下幾種代表性植物:
一: 彩色變葉木 (colorful crotons, 學名Codiaeum variegatum)
彩色變葉木原產於印尼、斐濟和澳大利亞,傳入夏威夷後,成為本地最常見的樹籬植物和觀葉灌木。植物茂密,通常隻長到3米左右。葉色斑斕,綠、紅、粉紅、黃、橙、淡紫、黑等條紋或斑塊混合在一起,葉形富於變化,有橢圓形、長圓形、線狀披針形、匙形、提琴形等。
(彩葉變色木)
二:龍船花(Ixora)
龍船花屬植物廣布於亞洲熱帶地區,常年開花,數十朵或上百朵小花組成的花簇可持續兩個月左右。龍船花是夏威夷常見的樹籬植物之一,植株緊湊,通常兩三米高。以紅色花最為流行,其次為金黃色花,烘托出濃烈的熱帶情懷。
(龍船花)
三:藍雪花(Plumbago auriculata)
原產於非洲的常綠柔弱藤蔓植物,已在夏威夷廣泛栽培。五瓣淡藍色的小花在莖端聚成半球狀,乍一看,有點像溫哥華常見的夏花宿根福祿考(phlox)。
四:富貴花 (Adenium obesum)
這種來自非洲撒哈拉和阿拉伯的多肉灌木被夏威夷人親切地稱為“沙漠玫瑰”(desert rose),與玫瑰沒什麽關係,是夾竹桃科的,汁液有毒,可用來做箭毒。該植物擁有象鼻狀的樹幹,適合做盆景。綠油油的橢圓形革質葉長在枝端,常年盛開美麗的鍾形花,花色鮮紅、粉紅、淡紫或白色。在大島戶外,富貴花常常長成緊湊的灌木狀,高約一兩米。
(富貴花)
五:夏威夷梔子花(gardenia brighamii)
頭一次見到梔子花長成三四米高的小樹,非常詫異。這種梔子花是夏威夷特有的,如今僅在夏威夷的某些島嶼(包括大島)還可以找到野生品種。野生的梔子花樹可高達五六米,葉子僅長在樹枝的末端,樹齡長達65年。我在市區內見到的多為栽培品種,個頭略矮些,但枝繁葉茂,外觀更為飽滿。花朵為六瓣,直徑將近十厘米,隻開一天就謝了,但勝在花量大,一年到頭花開不斷,香氣醉人。果實像高爾夫球那麽大,成熟時呈棕褐色。
六:雞蛋花(Plumeria)
夏威夷最常見的花樹是雞蛋花。雞蛋花原本是墨西哥、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區特有的樹種,十九世紀中期被德國某生物學家帶到夏威夷,從此在島上的火山土壤中茁壯成長。
最早的雞蛋花品種是Plumeria acuminata,葉大色綠,樹冠豐滿,每一朵花由五片略厚的花瓣組成,花瓣是潔白的,花芯是蛋黃的,像一個熟雞蛋,蛋白包著蛋黃,所以被中國人稱為“雞蛋花”。這個品種的雞蛋花是最香的,可以用“香飄十裏”來形容,每五六朵花湊在一起,一簇簇的,滿樹都是,可以持續好久才凋謝。迄今Plumeria acuminata仍是夏威夷數量最多的雞蛋花品種。如今,島上的雞蛋花已發展到上千個品種,有粉色、深紅、淺紫、橘黃等,有的花瓣較寬,有的花瓣呈螺旋狀,像我們小時候玩過的小風車。葉子的大小和形狀也各不相同。這些品種花色雖奇,卻無香或隻有微香。
本地的禮品店裏出售各種仿真雞蛋花發圈和發卡,可見雞蛋花是當地很受歡迎的日常佩戴飾物。
七:三角梅(Bougainvillea)
凡是在廈門學習、生活、工作的人,都把三角梅當作了廈門市花。三角梅的故鄉在南美,是法國航海家路易斯·德·布幹維爾(Louis de Bougainville)首先在巴西發現的,何時引入中國已不可考。
在夏威夷的許多背風的海岸社區,也大量種植著三角梅。三角梅喜歡陽光充足、幹燥的地方,不需要太多水,千朵萬朵姹紫嫣紅,如蝴蝶在半空中起舞。正如詩人舒婷在《日光岩下的三角梅》形容的,“嗬,抬頭是你/低頭是你/閉上眼睛還是你……”三角梅的花以紅、紫、橙居多,也有罕見的白花。
夏威夷的繽紛熱烈的三角梅並未燃起我的鄉愁,倒是一個與三角梅有關的悲傷故事觸動了我的心弦。
1827 年 7 月,一行天主教徒坐船來到檀香山,準備在夏威夷傳教,他們順便帶來了三角梅。這群人並不獲準在夏威夷居住,但他們仍堅持留下來,積極傳教。這一舉動惹惱了同一地區的新教徒,他們認為天主教徒們在“入侵”他們的地盤,於是說服了土著女王,女王命令一艘泊在岸邊即將起航的船隻載著天主教徒離開,卻遭到了船長的拒絕。滯留三年多後,機會終於來了,1831年,這群天主教徒被驅逐到另一艘大船上,被迫離開了夏威夷。1837年4月,同一撥天主教徒再次登陸檀香山,一開始國王答應收留他們,但很快就反悔了。他們隻好在當地等待下一艘靠岸的海船,一等就是好幾個月。期間,另外一個天主教團體試圖在夏威夷登陸並傳教。這批飽經磨難壯誌難酬的天主教徒決定把夏威夷留給新的使團,他們買了一艘小帆船駛回歐洲,帶隊的神父於返航途中不幸病故。這位神父在動蕩的傳教生涯中撰寫了夏威夷語法著作和字典,還編輯了一本夏威夷語祈禱書。他帶去的三角梅如今遍布夏威夷,處處盈盈而開,詮釋著高尚和忠誠。
八)黃色扶桑花(yellow hisbiscus)
上世紀20年代,夏威夷將扶桑花命名為官方花卉,但直到1988年,才正式確定本土的黃色扶桑花(Hibiscus brackenridgei)為夏威夷州花。1988年之前,許多人認為紅色的扶桑花才是夏威夷的象征,所以至今仍能看到不少印有紅色扶桑花的明信片。
黃色的扶桑花在野外是瀕危物種,若有幸遇見,請珍惜這難得的緣分。
九)彩虹雨樹(rainbow shower tree)
當東南亞決明屬的粉花決明(Cassia javanica )與臘腸樹(Cassia fistula )被引入北美時,北美人分別給它們起了浪漫的名字“粉雨樹”(pink shower tree)和“黃金雨樹”(golden shower tree)。這兩種樹的花成串地開,粉花決明的五瓣花朵特別像蘋果花,所以還有個“蘋果花樹”(Apple Blossom Trees)的美譽。微風拂來,花瓣飄飄灑灑落下,“雨”就是最適合它們的名字。
某一天,這兩種樹在夏威夷相遇了,產生了一種新的雜交樹。當地的林務員大衛在野外發現了雜交品種,開始有目的地將兩種雨樹相互授粉,產生更多的新品種,並取名“彩虹雨樹”(rainbow flower tree, 學名Cassia × nealiae)。彩虹雨樹的花色極為豐富,每一個懸垂的花序上都可見到深淺不一的白色、黃色、粉紅色、橙色和紅色,每一朵花通常包含著這些顏色的兩種或多種組合。相對於單個親本,彩虹雨樹有幾大優勢:它不會結實,避免了種子莢成熟掉落時造成的清理問題。它能開出更多更美的花,而且花期更長,冬季時的樹冠更加飽滿,更具觀賞價值。
自1918年起,夏威夷開始在街道、公園和花園大麵積種植彩虹雨樹。這種半常綠樹木可以長到二十多米高,樹冠如傘,是上佳的遮陰樹,而且花與葉之間有著非常奇妙的互動。每年三四月,樹上的羽狀複葉全都落了,仿佛預示著開花的前奏。接著,樹上長出了無數花苞。五六月份新葉又冒了出來,到了七八月的盛花期,高大的樹冠上繁花滿枝、綠影婆娑。
走到彩虹雨樹下,抬頭仰望湛藍的天,那雨花如幸福的水泉向我奔湧而來,是上天賜予的彩虹契約嗎?那一刻,我感到了生命的喜悅與富足。
初步觀察了這些常見花木後,我發覺酒店工作人員的說法欠妥。除了梔子花和黃扶桑花,市區內的其他園藝花木大都是外來的,在夏威夷落戶久了,或變成半土生的,或雜交出後代。它們為夏威夷綺麗的自然風光添上了濃重的一抹色彩。
賞完酒店附近的花,吃了簡單的午餐後,我們一家前往著名的Ocean Rider Seahorse Farm (海洋騎士海馬農場)參觀。這是一家地處海濱的占地3英畝的有機水產養殖場,飼養了世界上將近二十個品種的海馬。養殖場內搭建著一個四麵透風的涼棚,棚內擺放著幾十個裝滿了清澈海水的深藍色或黑色塑料大桶,通過各種人造管道進行循環以保持水質。大桶就是海馬的家,每個桶外都貼著標簽,寫明海馬的品種和年齡。從出生一兩個月的小baby到年齡18個月的成年海馬,應有盡有。剛出生的小海馬身長不足一厘米,成年的海馬身長約十幾厘米。海馬害怕強光,因此場內大多數地方禁止拍照,遊客們都略感遺憾。
(大桶裏飼養的海馬)
離開課堂多年,我那點可憐的生物學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在領隊生動的解釋下,我對海馬有了基本的了解。比如,海馬是世界上唯一豎著遊泳的魚類。尖尖的管形嘴不能張合,隻能吸食水中的小動物。它們是優雅的芭蕾舞者,總是不急不徐的。公海馬是難得的寵妻狂魔,負責懷孕和生產……
領隊還很得意地告訴我們:海馬原本隻吃生的浮遊動物、磷蝦(krill)等,為此養殖場特地開辟了飼養磷蝦的池子。幾年前養殖場進口了一批冰鮮的磷蝦,嚐試著扔在桶裏。一開始,所有的海馬都不肯碰這些死掉的磷蝦,終於,一隻小海馬大著膽子嚐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後,吃個不停。在它的影響下,桶裏的其他海馬都開始吃冰鮮飼料了。養殖員把這隻勇敢的小海馬撈出來,放進其他的大桶裏,接著喂它冰鮮磷蝦,不久,與它群居一處的其他海馬也養成了既吃生又吃死的習慣。如法炮製幾次後,養殖場的所有海馬都接受了冰凍食品,養殖場從此無須擔心海馬的食物來源。
(飼養磷蝦的露天池子)
不知不覺中,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已接近尾聲。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每個遊客終於有機會親手碰觸可愛的海馬了。我們排著隊,輪番把交叉的雙手放進裝著清涼海水的大盆裏,讓海馬把尾巴纏繞在指間。這個體驗又開心又有趣。
(握在手掌裏的海馬)
傍晚,我們換上了夏威夷花襯衫和花裙子,來到海邊參加幾百人的夏威夷國宴爐傲(Luau)。不過這個爐傲並不正宗,隻是各種蔬菜、肉食、糕點的大雜燴,以自助餐的形式呈現。我們一邊吃,一邊欣賞露天的音樂舞蹈表演。這些表演也是改良的夏威夷版,除了土著的頌歌、呼拉舞、草裙舞等,好像還夾雜著爵士樂、 現代搖滾樂和南美音樂,配合著不遠處傳來的波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堪稱一場絕美的聽覺盛宴。
(露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