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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矮牽牛遇到高牽牛

(2022-05-21 13:30:15) 下一個

我和先生是南方人,兒時又都生活在自然和人文環境極其相似的知識分子大院裏。幾乎所有的南方大院裏都生長著牽牛花(Ipomoea ),花色多為深藍或深紫。夏日清晨一睜眼,孩子們便看見薄薄的大喇叭花唱響美麗的樂章。盡管傍晚時花就謝了,短暫的生命卻帶給我們無數的憧憬和遐想。

我倆定居溫哥華後,幾乎很少見到牽牛花。夏季傍晚外出散步,路邊、荒地、溪流兩岸常見的,是酷似牽牛花的“邪惡美人”籬旋花(hedge bindweed, 學名Calystegia sepium)。一旦她聘婷婀娜的腰身纏上了身邊的灌木,便爭先恐後地占據了生存的空間,最終讓樹兒窒息而死。偶爾我還會見到帶有白色條紋的淡粉色田旋花(field bindweed,學名Convolvulus Arvensis),其身材與花朵比白色的籬旋花小了一號,箭頭狀的綠色葉片仿佛要刺穿脆弱而敏感的心靈。兩者並不難區分,籬旋花的基部被兩個大苞片緊緊包裹著,而田旋花的兩個苞片在花朵下方的2至5厘米處。

(籬旋花)

(田旋花)

 

在溫哥華生活了二十年,我倆發現夏日的溫度越來越高,幹旱期變長,秋季、冬季和冬季的雨水仿佛更多了。據說,這種氣候變化將導致生長季節更長,給敏感的生態係統帶來壓力,麵對強大的入侵物種,本地植物更加不堪一擊。我倆私底下開玩笑,說不定三五十年後,外來的旋花會在大溫地區肆掠一片,大風大雨都不怕,給點陽光就燦爛了。

(白色和粉色的籬旋花)

 

(田旋花)

可我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夢中纏繞、不棄不離的牽牛花。城中的某些園藝花,如矮牽牛與山牽牛等,隻因名字裏帶著“牽牛”二字,便輕易地牽扯出我倆潛意識裏的各種懷舊情緒。

矮牽牛(Petunia)是溫哥華最流行的大眾花卉,或叢生於花徑兩側,或被置於吊盆裏,花色豐富豔麗。矮牽牛可不是牽牛花的姐妹,兩者非親非故。牽牛花是旋花科一年生藤本,別名喇叭花和朝顏花,莖、葉、花都有毒,種子毒性最強。而矮牽牛則是茄科多年生草本,在溫帶地區多作為一年生植物栽培,因花型酷似牽牛花而得名,但它不爬藤,而是匍匐在地的。

(一組矮牽牛)

 

 

不是所有長得像矮牽牛的花都叫“矮牽牛”,花大如喇叭,花瓣和枝葉上摸起來粘乎乎的,是如假包換的Petunia。花朵直徑在兩英寸以下,花朵數量極多,如密密麻麻小鈴鐺碰撞在一起的,是近年才開始大熱的“小花矮牽牛”(Calibrachoa)- 矮牽牛的近親,“百萬小鈴”(million bells)便是大眾最熟悉的Calibrachoa品種。花朵大小介於兩者之間,花瓣和枝葉光滑,植株緊湊的,是calibrachoa 和 petunia的雜交品種“Petchoa”或“Calitunia”。

(小花矮牽牛)

(雜交矮牽牛)

 

還有一種從熱帶非洲引進的翼葉山牽牛(學名 Thunbergia alata),是爵床科山牽牛屬的,與中國南方的牽牛也沒有什麽親戚關係。因喇叭形花的中心是黑色的,被本地人稱為“黑眼睛蘇珊藤”(black-eyed Susan Vine)。這種在熱帶地區動不動瘋長到七、八米高的多年生藤本,被溫哥華寒涼的氣候收服了,失去暴躁脾性,身高隻徘徊在兩米左右,因不抗霜凍,需年年撒籽繁殖。我們姑且把翼葉山牽牛稱為“高牽牛”吧。

(翼葉山牽牛)

 

 

某天我和先生聊起一個話題:以花喻人,若是矮牽牛與高牽牛相遇在情感世界,會是什麽樣的情形呢?

我倆一個是矮牽牛,一個是高牽牛。

我長在福建,身材嬌小。先生是廣東人中的優良品種,高個,國字臉,劍眉,他的家族裏出了好幾位優秀的籃球運動員。先生的運動成績雖好,卻達不到專業運動員標準,隻好走才子路線。我倆都畢業於名校,自詡“知識分子”,骨子裏卻是不同氣質的兩種人。他細膩敏感,知微見著,常感歎自身最大的弱點在於“見事太明遇事則暗”。我則是行動派和非典型的馬大哈,對學習和工作一向秉持兢兢業業和一絲不苟的態度,生活中卻常常亂放東西,好幾次左右腳穿了不同顏色和款式的鞋子出門,竟然半天沒察覺。朋友們見狀,調侃我將時裝界流行的混搭風闡釋得淋漓盡致。

先生是學數學的,從事電腦編程,標準的IT“宅男”。我是業務經理,朋友遍布五湖四海,閑時喜歡去森林裏觀察植物和采蘑菇,精力常常保持在高頻狀態。先生用數學原理解釋了這一現象,他說,個頭比別人高一厘米,能量的消耗是以m次冪增長的,所以體型龐大的大象行動起來總是笨笨的,而老鼠的精力卻無比旺盛。做同樣一件事,大象可比老鼠費勁多啦。同理,矮牽牛太太注定比高牽牛老公活躍,可以一心多用。

矮牽牛和高牽牛一起出門的時候,矮牽牛想穿高跟鞋,以拉低兩人的身高差。高牽牛攔住了她,體貼地說:“休閑時就別臭美了吧,穿高跟鞋走路怪不舒服的,還是穿平底鞋好了,反正我又不嫌你矮。”於是矮牽牛樂嗬嗬地挽著高牽牛的胳膊去逛街。途中,高牽牛忍不住抱怨:“哎呀呀,你老把我的胳膊往下拽,怪怪的,還是我搭著你的肩膀吧。”從此兩人出門時換了一幅畫風 - 高牽牛親熱地摟著矮牽牛的肩。

矮牽牛與高牽牛已經記不清兩人之間最初的心動源於何時了。或許是後巷那一排黑色籬笆上攀緣著的綠色藤蔓和喇叭花兒的晨奏,或許是夏末那串串拚卻生命也要熱情綻放的決心,或許是前門土牆邊一大片燦爛繽紛的牽牛…… 這些貌似偶然卻帶著必然性的細節,吸引著雙方相互走近。

當然,以上是愛情最詩意的說法。說直白了,兩者因為相似的花型相互吸引走在一起,以為是同類。處久了,卻發現脾性相去甚遠,所以衝突在所難免,有時也爆發激烈的爭吵。婚姻是一門最難的功課,我們這兩個學霸至今仍在摸索著最好的相處方式,不知不覺已是半生。

喔,真牽牛、假牽牛、山牽牛……各種各樣的名字裏帶著牽牛的花,每一次的相遇,都會牽動甜美溫暖的記憶。不知不覺,就動了撒種、靜待發芽、坐看開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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