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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深緣淺都是緣—尋找罌粟科野花

(2019-05-13 11:03:02) 下一個

去年四月末去鹿湖散步,見到從林下潮濕陰暗的角落冒出來的幾株黃色和橙色的單瓣罌粟花,不由納悶起來:它們是原生的野花,還是不小心從人類的花園裏逃逸出來的?

這種林下的罌粟花酷似網站上介紹的celandine poppy (金罌粟),也叫wood poppy(林地罌粟)。在英語裏,有三種常見的黃色野花被稱為celandine, 它們分別是白屈菜(the Greater Celandine ,Chelidonium majus), 小白屈菜(the Lesser Celandine ,Ranunculus ficaria), 和金罌粟(the Celandine Poppy,Stylophorum diphyllum)。

其中白屈菜和小白屈菜原生於歐洲,幾百年前由殖民者帶入了北美,金罌粟則是北美的原生野花。白屈菜和金罌粟是罌粟科的, 小白屈菜是毛茛科的(butter cup)。 白屈菜逐漸在北美大陸的某些區域淪為一種入侵性很強的雜草。這三種花在外形上的區別比較大,其實是很好辨認的。可惜國內的翻譯家不太懂植物,翻譯英美文學作品時,但凡出現“celandine”這個花名時,一概譯成“白屈菜”。

我並沒有在BC省的常見野花圖鑒裏找到金罌粟,去查相關的英文網站,竟然發現金罌粟上了安省的瀕危植物名單。原來野生的金罌粟僅分布在美加東,在安省的某些闊葉林地和溪穀兩岸,偶然能見到小片的金罌粟。隨著現代文明對自然環境的侵蝕和其它外來入侵性品種(如虎杖 knotweed,蒜香芥garlic mustard)的進犯,金罌粟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我們平時在苗圃裏見到的金罌粟大多是美國品種,不在加國的瀕危物種名單上。

那麽我在濃密的樹蔭下發現的那一小叢罌粟科草本植物,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經過多次觀察,我終於確認眼前的這些小花是來自西歐的綠絨蒿(Meconopsis cambrica,俗名Welsh poppy, 威爾士罌粟),不是美國金罌粟。雖然兩者都具有明顯的四瓣花,但西歐綠絨蒿的葉子是羽狀深裂的,金罌粟的葉緣則比較鈍。

瑞典植物學家林奈最早把西歐綠絨蒿命名為“歐洲罌粟”(Papaver cambricum), 1814年法國植物學家路易斯.維穀爾(Louis Viguier)發現此花中央的柱頭與罌粟花有些差別,將其從罌粟屬分離出來,命名為Meconopsis,從此“綠絨蒿”作為一個獨立的屬,和罌粟屬同歸於罌粟科植物。

後來人們又在喜馬拉雅山附近發現了48種綠絨蒿,生長在海拔三千至四千米以上的雪山草甸、流石灘和冰川的前沿。因全株被有絨毛或剛毛,故而得名,花色極其豔麗,又稱“高山牡丹”。

唯一的在歐洲土生土長的綠絨蒿的外表平凡很多。花朵的數量不多,開得也不熱烈,不會有“春風十裏不如你”的大規模的存在感。它躲在樹蔭下幽暗的角落,黃色或橙色的明媚花瓣默默點亮了頭頂上方的一小片星空,更像是久不見麵卻時時牽掛於心的知交。

微風吹著它纖細的花莖,花兒笑得前仰後合,你卻不必擔心它倒伏在地麵。因為它是罌粟家族的成員啊,柔韌卻不柔弱。而且它的繁殖能力還特別強,一旦在樹蔭下紮了根,就不必太管它,種子成熟後被彈射出來,慢慢向四周傳播。

做了一個多世紀的綠絨蒿屬的屬長後,植物學家們發現,西歐綠絨蒿的DNA序列更接近罌粟,應該重新劃入罌粟屬。可是麻煩來了,當初建立綠絨蒿屬是以西歐綠絨蒿為模式的,如果將它踢走,是不是要重新指定新的模式呢?

這個問題就留給科學家們去解決吧。我隻知道西歐綠絨蒿的花期隻有短短的兩個月,想欣賞要趁早。人生不就是這樣的嗎?趁微風不噪,趁陽光正好,趁你還年輕,趁他還未老,去見你想見的人吧。不要在意兩地的距離,趁你還愛他,趁他還愛你,哪怕穿越幾大洲,也要采到真摯的愛情之花。

除了歐洲綠絨蒿,我還要將花菱草大書特書一番。它是從美國來的罌粟屬品種,人稱“加州罌粟”(california poppy)。我最早在家附近的一段廢棄的鐵道旁見到它。不知從何年何月開始,花菱草以一種健碩的野草姿態,在鐵軌兩邊蓬勃地生長著,每到四五月份便織成一小片金色的花海。它們從根部發出一枝枝長花莖,每個花莖隻開一朵金色的四瓣花,泛著絲綢的光澤。花兒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開得非常熱烈,一到傍晚就合上眼,等待第二天日出再次綻放。碰到寒冷的天氣,多風或者陰天,花朵也會閉合。

每當花菱草盛開時,外出散步的我就多了一個好去處。沿著鏽跡斑斑的鐵軌一直往前走,花菱草對我訴說著詩和遠方,我如一位倔強的不肯歇息的旅人,收拾好心情奔向人生的下一程。

隻是好景不長,路邊的雜草長得過高時,市政府就派專人來割草,將這片金色的花海也當作雜草給收拾了。工作人員將草地割得幹幹淨淨的,花菱草的身軀被絞成碎片,留在原地做有機肥料。我這個浪漫文青隻有跺腳長歎黯然神傷的份,以為從此和花菱草陰陽相隔。

孰料第二年開春,花菱草出其不意地從地裏冒出來,也不懼倒春寒,比以往更加的生機盎然。可惜花兒尚未開到荼靡,又被市政府的割草機鏟掉了。

這種狀況年年發生,我開始佩服花菱草驚人的毅力了。不管外力如何摧殘,它堅強的意誌始終如一。哪怕隻能綻放一小段時光,等不到秋風將它的細小的種子吹落在地麵完成一個生命周期,它們也要拚盡全力展示最美麗的容顏。

而它們的根蟄伏在地底,於冰雪中不動聲色地醞釀來年再一次的爆發時,我在開著暖氣的室內手捧香茗,回味著那一朵朵燦爛的小花曾經在心底造成的震撼。

林花謝了又紅,太匆匆,每年相聚的時間不算太長,但緣深緣淺都是緣。盼著細雨燕歸來的日子,再次與各種罌粟科植物在戶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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